“尊敬的各位教授和先生,欢迎参加CACM学术研讨会,本次会议话题我们将专注在计算机发展趋势方面。下面有请莫顿教授首先发言······”
会议在纽约曼哈顿的希尔顿花园酒店举办,看得出来CACM官方很重视这次会议,同时也很花本钱。
钟跃民坐在Anderson教授身后,仔细打量着与会的众人,感觉像是参加武林大会,掌门级的人物坐在前面,徒子徒孙坐在后面长见识。
看着手上的介绍手册,钟跃民确认和Anderson教授并排做的确实都是大佬,很多人的专著钟跃民都有研读过,确实分量不轻。
听了一阵子之后,钟跃民发现在场的大部分教授的目光都还是集中在大型计算机上,更多的在讨论未来如何发展运算速度更快的超级计算机,这可能和他们具有多年大型甚至超级计算机的研究经历有关系。
这些很重要,中国一直到1983年才研发出第一台超级计算机银河一号,甚至之后一直面临西方国家的技术封锁,钟跃民平时也会注意收集相关的资料,但显然要论超级计算机的发展趋势,在座的专家都不是钟跃民的个儿,而且显然也不是本次会议的重点。
一直到唐纳德教授上台时,众人才稍微有些打起精神。钟跃民听Anderson教授说过,唐纳德教授是他在IBM的同事,主要负责微型计算机的系统集成方面。
唐纳德教授上台的时候拿了一个木头盒子,上面电路板裸露,看着像是一台工程机。
“尊敬的各位先生,我是来自纽约康奈尔大学的唐纳德。”
“呵呵呵······”下面一片笑声,显然对唐纳德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觉得有些好笑。
“嘿,唐纳德,我们都认识你,你不用再介绍了!”有相熟的老友起哄道。
“不不不,一定要介绍!”唐纳德道:“我看今天来了很多新人,你们一定要记得我,看看我的书,如果可以在论文和专著里多多提我!”
“该死,唐纳德你太不要脸了!竟然用这种办法增加自己的影响力!”Anderson教授笑骂道。
“这是计谋,要是有更多的人提到我和我的科学研究,我就会超过你们这些老家伙了!”唐纳德得意道:“以后的人提起这次会议,会说唐纳德教授和与会人员进行了学术讨论,而你们就是与会人员!哈哈哈······”
唐纳德教授说着自己都乐了,赫然就是一个老顽童。
在座的原先一本正经的老教授这时纷纷对唐纳德教授嘲讽和讥笑起来,顿时会场吵吵闹闹。
但是钟跃民等一众徒子徒孙都只能死命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这些神仙打架,凡人还是不要掺和了。
会议主持人脑门上汗都出来,劝完这位,劝那位,弄了二十分钟才把众位老爷子平息下来。
“下面有请唐纳德教授继续演讲。”
唐纳德教授趾高气昂地站在讲台上,“这是我为IBM公司研制的微型计算机,这台机器只有三十公斤钟,但是会有内置显示器、键盘和存储器,甚至可以放到桌面上。”
“这机器也有我的一份!这个该死的虚荣鬼!”坐在下面的Anderson教授气得直吹胡子,嘀咕声钟跃民听得分明。
“唐纳德教授,这台机器性能怎么样?”有人问到。
“我们计划在里面装上CPU、包含OS在内共数百KByte的ROM,最大64KB的RAM,还有16k的内存。”唐纳德摸摸鼻子。
“你是说计划?”有人听出了唐纳德教授的画外音,“IBM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唐纳德教授摸摸鼻子,“确实有一些小困难,所以公司委托我招募一些志同道合的专家加入我们的团队。”
“加入你们做玩具?”有个老教授嗤之以鼻,“那么小的机器,那么弱的计算能力,让家庭主妇买回家算账吗?”
Anderson教授和钟跃民对视了一眼,眼前这幕俨然就是课堂上的翻版,只是反对的人变得更加权威罢了。
唐纳德教授没有做出有力的辩解,更没有达到自己的招人目的,只好灰溜溜的下台了。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Anderson教授,他什么都没拿,径直走上前,“这一次我想请我的学生,跃民钟,替我发言,他是一个优秀的小伙子,关于微型计算机,他倒是有一些看法。”
“哇哦!”下面的各位教授没什么反应,坐在后面的徒子徒孙都发出惊呼,嫉妒钟跃民这个幸运的小子。
钟跃民也搬了一盒子上了演讲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台台式电脑。
“1977年,在旧金山举办的第一届西海岸电脑展上,乔布斯和他的伙伴沃兹尼亚克展出了这台AppleII,我认为这是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个人电脑,同时这也是未来计算机的发展方向。”
钟跃民的话引起全场渲染大波,同样让Anderson教授也有些吃惊钟跃民没有按照演讲稿发言,上来就给了一个雷。
之前怼唐纳德的老教授问道:“你拿上来的这台机器难道不是一个游戏机吗?难道一台电子游戏机就是咱们计算机的未来?”
老教授的质问让全场都安静下来,显然大家都想听听这个中国小子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这是一台电子游戏机,它有彩色的大显示屏,有两个游戏手柄,用来玩游戏肯定很爽!”钟跃民抚摸着这台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电脑,“最重要的是它搭载MOS科技1MHz6502微处理器、4KB内存以及用以储存及恢复数据的外接式的14英寸软驱-DiskII。
并在ROM中内置IntegerBASIC编程语言。其视频控制器能在屏幕上显示24行x40列的大写字母。而且它有六个扩展插槽,足够程序员玩儿了。”
“哦,我的天!”立刻有年轻的学者惊呼起来,“在哪里可以买到?多少钱,我要一台!”
“4kb的1298美元,48kb的2638美金,你们可以打电话给苹果公司,在加利福利亚州的库比蒂诺。”钟跃民觉得自己可以问乔布斯收点广告费了。
“安静!”之前质问钟跃民的老教授戳了戳拐棍,把满堂声音压下,“这是你说的所谓个人计算机的发展,那么举行计算机或者超级计算机,你觉得是什么发展趋势呢?”
这个钟跃民还真知道,当年他对超级计算机比较感兴趣,专门搜索过相关的资料。
进入二十一世纪,中美两国在超级计算机领域你追我赶,最快的运算速度达到14亿亿次,要是钟跃民现在说出来,估计要被这些人当成疯子!
而且在座的都是计算机行业顶尖专家,各个都是聪明脑袋,钟跃民要是真透露出点未来技术方向,说不定真把这些人给启发了,那对中国真是一场灾难。
钟跃民决定还是不要给祖国添堵了,“我刚来美国没有多久,对超级计算机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如此!”老教授脸色很差,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钟跃民也不管他,把之前准备好的演讲稿说完就下去了。
但下面的教授们对他的“浅薄”言论并不感兴趣,他们也并不认为运算能力如同弱鸡的所谓个人电脑有什么用。
年轻学者则各个满眼冒光,并不是他们多认同钟跃民的想法,而是对钟跃民怀里抱着的Apple电脑感兴趣,这些理工男对这个大玩具毫无抵抗力。
等钟跃民坐下的时候,却感受到来自对面的强烈目光,那是唐纳德教授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盯上了猎物的秃鹰。
“干得好!”Anderson教授拍了拍钟跃民的肩膀,鼓励道,“不要理睬那些老顽固,总有一天他们和固执、偏见会被扔进棺材里!”
钟跃民看了眼Anderson教授,这才发现他在这群教授里还真算是年轻人,怪不得这样毫无顾忌。
······
四月初的纽约气温不算太低,钟跃民走在大街上已经能够感受到春天温暖的风。
钟跃民漫无目的地走在纽约曼哈顿的街头,不知不觉就被一阵清脆的吉他声吸引。
他寻声来到了时报广场,这时候的世界十字路口还是危险的地带,这里到处充斥着色情表演场所、通宵放映色情片的电影院,还有满街游客。
当然这里也是流浪汉聚集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喝酒、抽烟、乞讨,或者什么都不干。
钟跃民还是看到有些流浪艺人在唱歌、跳舞、表演杂技,靠自己的努力换取报酬。
之前钟跃民听到的吉他声就来自一个长发男人,披着美式军大衣,倒是和钟跃民的草绿色军大衣交相辉映。
“WhenIwasyoung
I'dlistentotheradio
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
WhentheyplayedI'dsingalong
Itmademesmile
Thoseweresuchhappytimes
andnotsolongago
······
Everyshing-a-ling-a-ling
thatthey'restartingtosingsofine
Everyshalalaeverywo'wostillshines”
长发男人唱的是卡朋特兄妹的昨日重现,他的嗓音沧桑,有一种完全不用于卡朋特兄妹的味道。
围观的听众静静地听着,因为歌曲太脍炙人口,很多人都轻声地哼唱起来。
钟跃民站在人群后面,颇有感触,想起来和秦岭在陕北的时光,回忆一下子触发了他的泪点,鼻子竟然有些发酸起来。
音乐结束,众人纷纷鼓起掌来,走上前去往长发男人琴盒里放零钱。钟跃民也走上前去,放下了十美元。
“伙计,可以借琴给我用用吗?”
长发男人看了他的军大衣一眼,点点头,让开了位子。
钟跃民接过吉他,试了试音,弹了长长的一段前奏,好像永无止境。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钟跃民只是演奏吉他时,他却开了口: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
为了这次相聚,
……
记忆总是慢慢累积在我心中,
无法抹去,
……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里,
……”
一曲终了,众人毫不吝啬地鼓起掌来,这是纽约客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甚至连歌词也听不懂,但是他们仍能感受到钟跃民歌声中悲伤。
钟跃民冲着观众鞠了躬,把吉他还给长发男人。
“有些哀伤的音乐,你在怀念自己的爱人吗?”长发男人看着他。
“可能是吧。”钟跃民笑笑,“我再唱,可能会耽搁你的生意。”
“那些不重要,琴盒里的钱足够我饱餐一顿了。”长发男人执意要把琴递给他。
围观听众见状,纷纷鼓起掌来,鼓励钟跃民再唱一首歌。
钟跃民接过吉他,向着听众举手示意,众人的掌声愈加热烈,引得周围的人都向这边聚了过来。
随着钟跃民拨动琴弦,吉他发出金石之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蛊惑人心。
全场的听众都躁动起来,跟着音乐竖起了胳膊,一下又一下。
长发男人也激动起来,找了一个破桶,合着钟跃民的吉他敲起了手鼓,让火热的现场更添上了一把火。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
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
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
北京北京
……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
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
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在这儿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儿失去
北京北京北京北京
……”
在纽约时报广场唱北京,钟跃民都觉得自己疯了,但是一时间情绪就在那里,他只想喊出来,没有唱十送红军就算是给美国佬面子了。
所以人都被钟跃民的吼声感染,全都嗨翻了天。
“北京!北京!……”
也不知道钟跃民在喊什么,不管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反正就都跟着喊。
歌声飘扬,却终有曲终人散。
当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时报广场更加危险时,人们渐渐散去,留下一地报纸、饮料杯、口香糖无人理会。
钟跃民郑重向长发歌手道谢,一转头,却见到一个女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