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白驹过隙,临近旦日,扬州城已经张灯结彩,准备辞旧迎新了。街上的客栈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各地赶来的儒生士子,商贾游客,都准备欣赏元日的扬州风采。
扬州府内,倒是一片平常,卫锦站在应天阁的望台上,俯瞰扬州城,头发花白,惆怅不已。自应天扬去后,人去楼空,白烛泪尽,卫锦常常登楼远望,恍若,应天扬就在身旁……
“唉,将军,飞雪连天,茫然又一年岁……”卫锦扯紧棉袍,不觉伤怀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帅已去,总管要保重身体。”韩楚飞轻轻有来,拿了毯子给卫锦披上。
“咦,你不是在江州吗?”卫锦吃惊道。
“刚刚赶回来……”韩楚飞吸了吸鼻子,说道。
“出什么事了吗?”卫锦忙问。
“嗯……”韩楚飞目光一颤,看向别处,支支吾吾。
“说吧。”卫锦笑到,走进屋内火盆旁坐下,给韩楚飞倒了一杯热茶。
“就是想在问问您的意思……”韩楚飞小心翼翼说道,接过茶坐了下来。
“你不该是这样的性子啊……”卫锦一听,原来是又没了底气,不禁奇怪,以他对韩楚飞的了解,不该是这样优柔寡断的,
“事关重大!”韩楚飞正色道,他知道,成则扬州脱胎换骨,败则万劫不复…
卫锦看了看韩楚飞,一想也是,他还年轻……
“当年,府帅单骑入扬州,那时候,豪强纷争,家族激斗,扬州可谓是一片混乱,官不官,民不民,府帅见状,便借力打力,依靠扬州几个大族之手先后平定了其他各个势力,然后又利用这些大家互相制衡,才初定扬州,那些大族也是十分钦服府帅,故而,官民同心,扬州由衰转盛。如今,老帅仙逝,这弊端,也是一下子暴露出来了。世族坐大,压制新主,此乃动乱之初象……”卫锦细细道来,语重心长。
“何尝不是呢,只是,如今要动他们,若无十分之决心,恐生变故啊。”韩楚飞忧心忡忡,他自知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说洛阳府那边,毕竟看样子,应该还是很有默契,可是青州府呢?这个自己不甚了解的势力……
“所以,速战速决,一针见血!”卫锦手一比划,狠狠道。
“那府帅那边……毕竟,这是动到根上了……”韩楚飞又再次确认道。
“哈哈哈……年轻人……你还是没看清公子啊……这么多年,老夫一直以为他哑了,不曾想他竟能隐忍多年,如今重新开口,说明什么?你当真觉得,死一个赵曷,一个孙霄,李徽,钱鹄,就够了?”卫锦说这话时,一番苦笑,心中欣慰却又有些难受。
“您的意思是……”韩楚飞一时惊讶,他竟从未细想这些,一直以为公子是个哑巴,没想到那天忽然说话,当时也是十分震惊,不过后来诸事繁杂,也就没功夫细想了。
卫锦缓缓点头,心道孺子可教也。
“过去,老帅一直对大公子心心念念,常挂嘴边,可是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寻回来,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可是老帅一直坚信他会回来的,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立扬州府世子的原因,所以,小公子一直活在从没谋面的大哥阴影中,换作别人,我想,也会有些难过的吧……”卫锦无奈叹息道,他当年就劝过老帅,不管大公子能不能找回来,还是先立世子的好,可是老帅执念太深……
“唉……所以说,到最后,老府帅也没有立小公子吗?”韩楚飞不知道临终前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要是到最后,还是没放弃执念,也就说的通小公子忽然变得……嗯……
“不,老帅其实后悔了……那个时候,立不立已经没有必要了……”卫锦重重叹息一声。
“那起码可以给公子一些安慰啊。”韩楚飞不禁说道。
“是啊,也许,不安慰他,才是对的吧……”卫锦想起大战孙霄的那晚,城头上,应穹说的话,那一刻,他便明白了老帅最后的用心。
韩楚飞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卫锦的话,只是兀自沉思起来。
茶水烧的滚烫,外面,雪色迷人…
“府帅走的时候,没有带剑。”卫锦忽然悠悠道,他叫韩楚飞半天没想通,点拨道。
韩楚飞眉头又是深深一皱,看着水汽腾腾的茶壶发呆。
卫锦看了看,起身,裹着毯子,出了房子,下楼去了,他想让韩楚飞自己想明白。
……
府中,假山假水,早已银装素裹,那檐角的白灯笼,在风中飘摇。
卫锦在灵堂前,点了香,深深鞠了一躬。
“老帅啊,我们的日子,过去了!”
卫锦沉沉说道。
……
……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把韩楚飞从呆滞中,拉了回来,他一看,原来是壶里的水烧干了,他把壶取了下来,那压抑许久的火焰……蹭的一下蹿了上来,嚣张不已。
韩楚飞顿时一愣。
……
……
他摆好茶壶,填了新炭,起身,快步离去。
……
灵堂。
“报,副都督,大都督走了。”
一个士兵在门外汇报道。
“走的急还是慢?”卫锦没回头,悠悠问到。
“火急火燎的……”士兵挠挠头,扭捏说道。
卫锦听后,点头一笑,摆摆手,士兵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