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灵阵师没有继续问下去,身为下属,该知道的,大人自己会说;但不该知道的,自己追问,就是自寻死路。
此时此刻,钳口不语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们该怎么办?”短暂的沉默后,中年灵阵师问道,“要不要去一趟炼药师公会?”
“不必!”摆了摆手,炎琛道,“现在坐山观虎斗便好。”
“他许之胤估计是百思不得其解,陷入死胡同了。”
炎琛笑道。
许之胤怀疑自己无疑有两大疑点,一个是目前帝都所有势力之中,自己的境界是最高的,也只有自己能庇佑落三千;另外一个便是困龙阵和玄花水阵的破解之法绝对被黎战二人交到了自己手中,恰好他来的第一天,虎头桥便突发异变。
这两项综合在一起,自己才会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除了自己,她的出现顶替了“化灵境最强者”的位置,甚至出手将自己打伤,还是一名高阶炼药师,正好自己一番言语栽赃之后,那季禹恰逢其时的破解炼药师公会的玄花水阵。
如此一来,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她便成为炼药师公会背后的指使者,是她让自己破解困龙阵和玄花水阵,也是她收留了落三千。
当真是那句老话:“跳进运河都洗不清了!”
对于自己这个授业恩师,炎琛简直是感激涕零,所谓大公无私,无外如是!
“可如果季禹将一切和盘托出,许之胤若是猜到是我们故意为之的怎么办?”
就在这时,中年灵阵师担忧道。
“放心,他不会说的!”
笑着摇了摇头,炎琛笃定道。
“属下愚钝!”
一头雾水,中年灵阵师抱拳道。
“他季禹恪守君子之道,所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得到玄花水阵本就是偷窥之举,若是敢说出来,那帝都所有人不就知道他是个宵小之徒了?”炎琛笑道,“届时别说身为老师的我会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即便是在帝都,他也再无立足之地。”
“原来如此!”男子骇然,眼中满是敬仰之色,不由得再次阿谀道,“大人深谙人性之道,在下佩服至极。”
“你要知道,这世界虽然是达者为尊,但只会用武力者,并非尊者,仅仅一介莽夫尔!”炎琛眸子微眯,道,“那许之胤其实就很明白这一点……”
“以他的实力,就算将整个玄武帝国屠戮了,亦是无人敢有半句反对,虽说他不屑于此,但最主要的,其实是他不敢这么做,”微微昂首,眯眼屏息,炎琛适才道,“身为甄玉王师尊,即便明知落三千仍在帝都,他也不敢大开杀戒,这……就是来自于地位身份的掣肘。”
“属下受教了!”
颔首抱拳,男子由衷叹服道。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炎琛沉吟道,“你的任务是盯住吴敦,一旦他踏入帝都一步,立马将之诛杀在炼药师公会。”
“是!”中年男子颔首应允,倏尔却是抬起头看着炎琛遍体鳞伤的模样,试探性问道,“那寅时召见落三千之事,是否延期?”
“什么召见落三千?”
炎琛一脸狐疑道。
“啊?”中年男子同样的疑惑,嗫嚅道,“您不是吩咐我,通知落三千寅时在平顶涘见您吗?”
“我何时下过这等命令?”
勃然大怒,炎琛喝道。
“什么?”中年男子大惊失色,“您不是来我房间……”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二人相顾失色,炎琛牙关紧咬,连呼吸都局促了,中年灵阵师更是都吸一口凉气,面色苍白。
“许之胤!”
二人异口同声,字字铿锵道。
“混账!”一股暴戾的灵气自炎琛掌心迸溅而出,不偏不倚的轰击在中年灵阵师胸膛之上。
后者瞬间倒飞而去,嘴中咳出一团嫣红的鲜血,气息萎靡。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可即便如此,中年男子仍是不断叩首祈求道。
“你竟然让许之胤这么明目张胆的混进来,却一无所知!”
气得瑟瑟发抖,炎琛吼道。
本来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井井有条,甚至她的出现让事态进一步朝着有利方向发展。
孰料自己筹划好的一切,还是因为属下失策而葬送。
现在不管自己怎么做,许之胤都会对自己持怀疑态度,甚至一切的解释愈发显得欲盖弥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涕泗横流,中年男子不断磕头,额头溢出血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为什么当时的“炎琛”大人会是如此的逼真,自己硬是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
“属下愿意戴罪立功,万望大人恕罪!”
中年男子恳求道。
“戴罪立功?”炎琛冷笑,“你有办法将落三千嫁祸给那化灵境炼药师吗?”
现在唯一洗清嫌疑的办法,就是让许之胤亲眼看到,落三千背后的庇佑者是她,要不然,单凭假扮自己,套出属下口风之事,许之胤始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大人!”知道炎琛怒不可遏,但急于将功补过的中年男子仍是不断哀求道,“只要能弥补在下的过失,我愿意做任何事。”
此话一出,炎琛竟然诡异的缄默起来,只见其目光矍铄,一抹灵光乍现。
“任何事情都愿意?”
嘴角微扬,炎琛冷峻地盯着面前男子道。
“这……!”被炎琛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但中年男子仍是斩钉截铁道,“任何事!”
“好!”当真是变脸如换衣,炎琛脸上满是和煦的浅笑,看着中年男子道,“一切按照原定计划,随时等候我调遣。”
“……”气氛微微凝固数秒,见炎琛并无下文,中年男子骇然道,“就这些吗?”
“对!”温煦一笑,炎琛道,“就这些!”
“大人!”中年男子还欲祈求,但炎琛却是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九郡第一道场快开始了!”
“……是!”虽然一头雾水,甚至胆战心惊,但碍于身份,中年男子仍是抱拳颔首,惴惴不安的离去。
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不远处的檀木桌上,那盏昏暗的灯火闪闪烁烁,照耀着炎琛阴晴不定的脸庞。
“许之胤呀许之胤!”握了握缠满绷带的拳头,炎琛背靠被褥,喟叹道,“你当真是出人意料呀!”
召见落三千寅时前往平顶涘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落三千暴露,许之胤在帝都的目的就达到了,极有可能启程离开,到时候万剑杀阵和落叶迷阵就绝无破解的可能,甚至还会杀上灵阵师公会将自己连带诛杀。
但寅时落三千若是没有前往平顶涘,许之胤就更加会怀疑自己,一定是做贼心虚,提前得到消息让落三千切勿中计。
这等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局面,当真是一盘必输的棋局。
但看似将死,换个角度来看,却又是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前有“车”,后有“炮”,但若是辅君的“士”是对方的,越过了泾渭,那就是舞弊,便可起死回生。
“落三千也曾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嘴角微扬,炎琛缓缓合上眸子,小寐起来。
门外,黢黑的穹苍下依旧冒着熠熠火光,富丽堂皇的炼药师公会响彻着颓圮倒坍声,那滔天火海久久不息。
青林一灰烬,云气无处所。
入夜殊赫然,新秋照牛女。
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
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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