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经过了拳击队特殊的欢迎仪式,全峰终于算是彻底融入到了这个新集体当中。
一切开始趋于平淡,每天不过是训练-吃饭-睡觉,无限循环。
体校拳击队的训练项目跟全峰自己根据后世经验规划的不同,力量训练大幅减少,却增加了大量的拳击专项训练。
就像之前所说,这个年代的训练思想十分落后,并没有将力量素质和拳击这件事本身建立起合理的联系。
仅有的一些力量训练也不甚合理。
比如负重冲拳这种极其低效的训练方式却被认为是增加出拳爆发力的训练首选。
全峰经过后世科学健身方法的洗礼,自然知道不管是想要增加肌肉的爆发力还是绝对力量,亦或是单纯的增加肌肉围度,最根本的一条是要使抗阻力的方向与肌肉的伸展方向趋同。
比如想要获得粗壮的二头肌,就要握住哑铃,夹紧双臂,让大臂的方向与地面垂直,然后手肘曲屈,由二头肌牵拉起小臂,这样才能使得它受到的刺激达到最大化。
而一旦负重的力和肌肉发力的角度有了夹角,那么效率就会成倍的降低。
朱山市体校所做的负重冲拳就是这类低效训练的典型。
张伟光要求他的队员们按照拳击的姿势摆出站架,在他们的胳膊上绑上五公斤的负重沙袋,然后叫他们不断对着空气做冲拳练习。
众所周知,冲拳的基本角度大体是与地面平行,而沙袋的重力则是垂直于地面,那么肌肉的伸展和收缩的方向便和负重力的方向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队员们做这样的练习,不仅肌肉增长缓慢,而且还给肩关节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在体校这种为了追求成绩而不得不大量甚至超量训练的环境下,不科学的训练手段让年幼的队员们早早地暴露在伤病隐患之下。
全峰对这样的训练充满了抵触,可是摄于张伟光在拳击队内的绝对权威,他不得不阴奉阳违的跟着大伙一起做这种愚蠢的练习。
他看着刚刚十来岁的孩子为了达到让张伟光满意的标准而不至于挨踢,吃力地动用全身的力量去代偿发力,以变形的动作为代价,来换得更多的数量。
全峰终于算知道拳击队里这帮孩子那可笑的拳架是怎么来的了。
长期不标准的训练让他们形成了潜移默化的肌肉记忆,即便一时去掉了负重,他们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摆出了那种勉强发力的姿势。
全峰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可不想跟着他们练上几年也变成那副德行。
于是他鸡贼地在不得不跟着一起冲拳的时候将出拳的角度微微上扬,尽量地缩小肌肉与发力方向的夹角,以减少这种训练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外人看起来,他就像是在向天上打拳。
张伟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与众不同,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水平出拳。
全峰的回答是:“我年龄太小,别人都比我高,所以我想象中敌人的脸都在上方。”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好的教练在不清楚负重冲拳的坏处时应该要求队员还是按照标准来做,毕竟全峰的理由也不算充分,他的对手现在高,难道他以后就不长高了吗?
可张伟光不但没像训斥别人那样要求他强行按照标准来水平出拳,反而因此称赞他爱动脑,悟性高。
全峰不知道张伟光对他的偏爱是否来自于那场队里训练赛,但是他能确切地感受到经过了那场比赛之后,他的队友们前后的态度变化。
竞技体育用实力说话,拳击运动就用拳头说话。
这句话不说放在四海皆准,起码在全峰目前接触到的圈子那就是至理名言。
回想他刚刚跟队训练时,队员们看着他跑个五公里就吐得不行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不屑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而在全峰在他们眼前,亲手将他们一个个击败的时候,再多的不服也都咽进了肚子。
队员们很快因为实力而接纳了他,就连马涛也跟他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毕竟在他出现之前,这队里一个能跟他叫板的都没有。
尽管这次队内训练全峰耍了个心眼,没跟他认真打下去,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作为车轮战压轴出场的人,对方先天就占了优势。
全峰的认输说是逃避了与他的直接对阵,却也让他免于陷入“年纪大身体强还要靠车轮战才能赢比赛”这种念头当中。
别人不提,马涛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
在全市少儿比赛结束之后,薛洪泉瞒着他去堵全峰,可是带回了全峰的挑战书的。
他在因为私自减重而输掉比赛之后,也期望着能跟全峰堂堂正正的再比一场。
所以当全峰说出:“正式比赛再见的时候。”他心中立刻会意,也就不再把队内这样的比赛当成一回事了。
唯一还对全峰有明显敌意的人,反而是本身实力不济,却又觉得自己的朋友是队里最强人选的薛洪泉。
不过好在马涛已经接纳了全峰,他薛洪泉也就没什么可蹦跶的了。
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全峰和队员们一起为了下个月省队教练来选人而加紧训练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这宁静的日子。
车轮战的那天,矮子因为挨了张伟光一脚而离开了训练馆。
自那以后,矮子就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起来。
他本来在人群中就不显眼,在拳击队里也一直是最弱小的一个。
当全峰的到来分去了教练和队友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之后,他就变得更不起眼了。
原来大伙还会跟他开些善意的玩笑,孙佳在的时候总是欺负他,还有队员站出来替他出头。
现在他明明人就在这里,可是大伙却总当他不存在似的。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消失了。
说来也奇怪,当一个存在感全无的人真的从身边消失的时候,却反而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
事情发生的那天,谁也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甚至于晚上回到宿舍之后,众人因为太过疲劳,都没发现他的床位是空的。
最先发现他不见的人是跟他睡头对头床位的雀斑脸小五。
小五早上被尿憋醒,发现矮子的床位上没有人,先叫醒了自来卷阿来,问他看见矮子了吗。
阿来睡眼惺忪骂小五吵他睡觉,翻个身又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众人纷纷起床,手忙脚乱地穿衣叠被准备出早操,这才知道矮子不见了。
晨练时,不起眼的矮子终于成为了众人谈论的焦点,可是很快繁重而枯燥的训练便占据了队员们的脑海,再也无暇去想他到底去哪了。
直到一位老太太在下午时分,哭着闯进了训练馆,打断了他们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