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培儒的脸微微泛白,似乎是心中犹豫,在做最后抉择。
郁培炎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从病床上起身走到床尾。那里有一部壁挂式电话,他就将电话拿起,拨了一个号码。很快被接通,他沉声说:“找到了没有?嗯。你们到哪儿了?好,带过来。对,泰清街,临时指挥中心。”
傅培儒看他做这一切,忍不住开口:“还有七分钟……但怎么杀死他?刚才我看见了那东西,常规武器对他根本就没用——除非你授权我用核弹……”
郁培炎低叹口气:“你这是核武器依赖症。你们这些人都有核武器依赖症——什么事情搞不定,想着弄一发核弹。这东西是乱用的么?我有这个权力批么?培儒,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傅培儒皱眉正要说话,郁培炎又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9点49分。我用一分钟的时间给你提个醒。”
“天上那东西是个叫李清焰的妖族,很强。我估计可能是上二级。常规武器的确对他没用,因为他防护力高、机动性能强。你派战斗机过去,他会把它们像拍蚊子一样拍死。你用导弹、炮弹,他保准也都避得开。对付这样的目标该怎么办?现在你的军事素养比我要强,你来说——我给你30秒钟的时间。”
时间。他不断地提醒傅培儒时间,是为了那种从刚才开始就被他一再强调的紧迫感。傅培儒这个人的意志不算很坚定,容易受影响,但并不算十分愚蠢。这样的人,如果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当会慢慢意识到什么“现在杀死天上那头白龙”并非最好的选择。
甚至还会对郁培炎所说的自己死于白龙手中这件事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但现在这种紧迫感叫他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而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于是傅培儒皱起眉,立即说:“我们……我们有南门二。但南门二想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命中这样的目标难度很大,非得是固定靶不可……”
郁培炎说:“好。沿着这个思路想——怎么叫他变成固定靶?”
“禁制。”傅培儒说,“用禁制叫他没法儿脱身,哪怕只能禁制住他十几秒钟,只要时机合适……就一定能命中!”
“对。”郁培炎斩钉截铁地说,“但还有一个前提。他随时可以对你雷霆一击,而后远遁千里。你得有护身符,叫他投鼠忌器不敢对你轻易出手。这样你就能把他留在北山上空,然后再叫他成为固定靶。”
傅培儒深吸一口气:“这个就比较难了,我——”
郁培炎笑了笑,伸手推开车门、跳下去。傅培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一愣,也跟下去。
“老领导,你……”
郁培炎摆摆手,站在车子投下的阴影中往天上看。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这三四分钟时间里,李清焰没有离去。巨大的龙躯在北山上空盘旋,仿佛是在寻找什么。战斗机编队在发现常规武器对他难有什么作用之后就不再进攻、离去了。但有一架似乎很不服气,倚仗五代机出众的机动性向白龙迫近,与他惊险万分地跳起“贴面舞”。
这该是架长机,很快又有一架折返,该是僚机。
这种勇气值得钦佩,似乎白龙也这么想。于是在龙与战斗机编队三次惊险地擦身而过之后,他以与这巨大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灵敏程度、用左右两前肢,将两架战斗机捉住了。
像拿玩具一样将两架飞机碰了碰,换在一只手里。然后以尖锐的指甲将里面的飞行员“掐”出来,甩在空中。不多时天空中出现两朵洁白伞花,巨龙没理会他们,将飞机掷向天边。
郁培炎能猜得出李清焰想要做什么——他在展示力量。在北山两千多万人口的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他的强大力量。
就在这样一个时刻,郁培炎倒走神了那么两三秒。他想,真是有趣啊。
有趣之处在于——
倘若是一个乡村之中的凶恶之徒在做了什么坏事之后不想被人清算、报复,大概就会当众展示自己的力量。叫那些懦弱的人看到他强健的肌肉和难以被打垮的体格从而产生恐惧,晓得如果要向他寻仇,必然要付出巨大代价。
于是那些懦弱的人便做了缩头的乌龟,不敢再生什么事端了。
即便在现在的亚细亚本土,也有许多这样的“村霸”。
但如果是在法制健全的发达地区,这么做就会适得其反。社会舆论与司法体系不会允许这种挑战公共秩序的人存在,某个人表现得越嚣张,也就越容易被清算。这一点,算是某种进步吧。
可到了更高级的层面……又变得如同乡村、丛林一般了。用不着举别的例子,只看亚美利加与亚细亚就可以。亚美利加这庞然恶霸,曾在亚细亚本土犯下滔天罪行。可它实在太强大,强大到叫亚细亚政府没法儿抱着“有仇必报”的思维模式与他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不得不“求和”。
其实在他这里,在他这个级别的人的思维模式中也是一样的。
如果天上的那头白龙过于强大、而消灭它要付出过于巨大的代价,那么在它以后不会成为某种严重威胁、而销声匿迹的情况下,的确是可以先将他“放一放”的。处理好更多更容易处理、也更紧迫的事情,再去想怎么对付他。
这个李清焰从前是系统当中的一员,该了解像他这种官员的这个思维模式。
于是他今天这样做了——常规武器很难制伏他。而高阶修士——如鱼太素一般——想要消灭他也极难。所以今天他越是叫人看到他的强横与嚣张,往后反而越安全。
他笑了笑。
也在这时候看到一辆军车从街道的废墟上驶过来,于是他转脸对傅培儒说:“培儒,我送你的护身符到了——原本是打算给我自己用的。”
车子在两人不远处停下,两个便装的男子跳下车。然后打开后面的车门,拉出两个神色惶惶的人、推搡着带到郁培炎面前:“郁老,就是这两个。男的姓温,在李清焰工作过的社区住,是个保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