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的话语落下,整个聚义厅都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说聚义厅里的大部分人都可以算是天赐的人,但是站在聂海龙这边的老人也不是没有,毕竟,聂海龙一手建立起海龙帮,海龙帮能有今天,聂海龙功不可没。
这些老人里,能活到今天,吃香的喝辣的,都是聂海龙一手给的,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反水。
但是看到聚义厅里的状况,他们又是沉默。
只因天赐实在是势大,本来,近些日子以来,天赐在帮里面的话语权就越来越高,很多老人明里暗里都已经被他收买,在今晚之前,聂海龙还能靠着他的一班老兄弟把场面给撑住。
但是今晚,聂海龙为了重新将自己在帮派里的影响力扩大,自己亲自带了一帮兄弟去讨伐近来在西区很有些强劲的恨海帮。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很多知道内情的帮众也都是觉得聂海龙这一步棋下的高明,因为他们很清楚虽然恨海帮的名头很大,其实实力非常一般。
整个帮派不仅人数少,帮众的实力也很弱,除了一个独眼龙王虎以外,根本拿不出像样的高手,据说帮主还是个女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西区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了。
但是,等到聂海龙带着重伤回来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聂海龙居然惨败,逃回来了,那个恨海帮,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这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赐,这个背景神秘的男人。
这个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的男人。
很多人传闻他背后有着巨大的势力,所以聂海龙多次对他出手都以无果终结。
这一次,聂海龙明明是去打一个很弱的帮派,十拿九稳,结果居然是惨败而归,这里面可太有文章了。
很多人还下意识想到,恨海帮那么弱,为什么还能在西区骤然崛起。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背后有人。
这就很连贯了。
这个恨海帮,就是天赐专门放出来的诱饵,引诱聂海龙去咬的,等到聂海龙上当,天赐就发动暗中的力量,将聂海龙的老兄弟一网打尽,让他彻底没有了翻盘的资本。
现在聂海龙带伤回来,实在是已经和一块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聂海龙虚弱地坐在龙头椅子上,很多人都是下意思去看一旁的天赐,并觉得后心发凉。
这个年轻的男人太厉害,太可怕了。
于无声无息间,将一个叱咤海上,在仙洲府港口颇有些名望的聂海龙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么说起来的话,聂海龙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想到了这里,很多原本还站在聂海龙这边的人,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立刻也在心里倒向了天赐那一边。
“让,你说让给谁呢?”聂海龙听了胡杨的话,冷笑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天赐。
天赐在平静地回望着他。
“天赐,你想坐吗?”聂海龙缓缓说。
天赐立刻表现出惶恐的表情,说道:“天赐怎么敢?天赐的一切都是大龙头给的,只想一辈子随侍大龙头左右,为大龙头效犬马之劳!”
“天老弟此言差矣。”就在这时,之前那个胡杨又开口了,“大龙头如今身受重伤,我看是无法理事了,今晚又疑心重重,我觉得应该先休养一段时日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不错,我觉得胡七哥说的很对,大龙头,您今晚一战,怕是受损过巨,之后有笔买卖,您这状况,恐怕去不了,不如就由天老弟代劳,反正,近来帮内事务,天老弟处理的也很好。”胡杨的话一落地,立刻就有人来接话了,是个留着一把美髯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眼神里却全是杀气。
“葛云长说的对啊,大哥,你这些年也累了,不如就趁此机会休憩一下,反正海上的生意我们都熟悉,怎么跑都不会有事的,您不是年前就说秋梨园有场戏一直想去听吗?”一个面向中厚的青年也是开口,用一副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您就去呗,听说秋梨园最近来了个花旦,那美得呦,您肯定喜欢。”
之后,又是很多人出来劝,言语或激进一些,或平缓一些,但是毫无例外,都是要聂海龙退下去的。
聂海龙只是在座位上听着,不时冷笑。
终于,渐渐的没人说话了,整个聚义厅上却是大家达成了一致,今天,海龙帮这个天是要变了。
“说完了吗?”聂海龙笑着问。
“大龙头,您……您别听他们的,我真不行。”天赐还在那里假作推脱。
“你行。”聂海龙打断了他,说,“你真的行,天赐,我是真没看错你,人才,如果说,没有意外,今晚我真的要被你推下去的。”
聂海龙说出这话。
天赐也沉默了,他变得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只是淡淡地笑着,坐在那里。
“外面的人都到齐了吧?”聂海龙问了一句,没人回答他。
希望他退位的,都在盯着他看,心怀愧疚的老人,都是低下了头去,不想和他对视。
聂海龙一步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窗户外,一群穿着劲装的武士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外面,手持钢刀。
这些人都是天赐的人,是他花了大价钱新训练出来的帮众,之前说是要增加战斗力,现在用在逼宫是刚刚好。
“老七,云长,老十一,老九,狗蛋,飞鱼……”聂海龙看着窗外的这些人,一边念着刚刚聚义厅里的人名字,每念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或多或少不敢再看聂海龙,或者头更加低下去。
“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
“以前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兄弟是最重要的。”
“哪怕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你们呢,现在什么都有了,觉得兄弟不重要了。”
“我很难过。”
但是聚义厅里的人不怎么难过。
“但是看到你们一点都不难过。”聂海龙转过头看着每个人。
“我杀了你们,就也一点都不难过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