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内。
言元江与自家师弟俱是高冠古服,静静而坐,正在下棋。
啪嗒,啪嗒,啪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又像是奏响了一支优美的乐曲。
不一会,言元江抬起头,看着棋局,笑道:“师弟,这可不是你的水准!”
“唉~”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手一推,把棋子放入棋瓶,叹了口气,道:“伏道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闯阵之前有过约定,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他哪还有心思下棋。
言元江倒是比自家师弟沉稳些,不管结果好坏,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何况他身为此处天庭职务最高之人,也必须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来。
正在这时,有玄音陡然响起,一点金光乍现,倏尔化为一道符篆,金灿灿的,宛若赤金。
见此异象,中年男子坐直身子,急声道:“是伏道友传来的消息?”
“不错。”
言元江一目三行,看过符篆上的信息后,面上浮现笑容,道:“伏道友已经成功闯出大阵。”
“呼~”
闻言,中年男子登时呼出了一口浊气。
言元江自云榻上起身,看着外面,只觉得普通的景致也变得鲜活起来。
……
而在外间,楼阁亭台,周匝晶莹剔透,上下环绕,交织光影。
一众龙族宿老与擎燎坐在云榻上,一声不吭,有一种令人压抑的心悸。
“滴答~滴答~滴答~”
这在往日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水滴声,现在听起来却是格外的那么刺耳。
好一会,才有一位宿老打破了场中的死寂,声音沙哑,道:“都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丢脸啊!”有宿老捂着脸,唉声叹气。
那位被伏纪斩掉头发,顶着一颗锃亮光头的宿老咬着牙,咯咯作响,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海王戟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否则怎会让那小贼逃之夭夭!”
在他旁边的两位宿老也是怒气冲天,几乎要气炸了肺,本来都已经锁定战局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才让伏纪那小贼趁机逃脱。
熊熊怒火,似是要显化现世,将周围化为一片愤怒的火海。
就在这时,传来阵阵玄音,郝茂端坐云辇,身后金童玉女相随,气势不凡。
过了一小会,郝茂步入此间,看了看左右,敏锐的发现了场中气氛的怪异,恭敬的对擎燎行了一礼,同时递了个眼神过去,他相信,以他君臣之间的默契,自家君上定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见着自家心腹的眼神,擎燎心里叹了口气,见刚还破口大骂的诸位宿老坐在云榻上,宛若泥胎塑像一样,不动不言,心中又是暗骂一句,但还是不得不绷着脸,面上有些涨红,道:“刚才,有人从大阵闯出去了。”
“???”
刚一回来,就骤然听闻这么一个消息,原本求药成功还得了一些好处的郝茂心中顿时没了喜悦之情,他呆若木鸡的扫过诸位宿老,又看了看自家主君,有点迷茫,心中不仅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咦,这个又怎么感觉怪怪的。
待回过神来,郝茂就想劈头盖脸一通责骂,但猛然想起眼前之辈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佬,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但是面色就很难受。
在场诸位宿老和擎燎谁不是聪明人,虽然郝茂话没有说出来,但都知道其中意思,是以羞怒不已。
但事实又是如此,他们确实是废物了些,这么大的优势,居然被一人闯阵成功,嗯,怎么看都是废龙一条。
擎燎看了看左右,发现诸位宿老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充当泥胎塑像,得,还是得自己站出来。
不管怎么讲,这些宿老都是他邀请来的,现在丢了脸,要是恼羞成怒,受伤的还是他,我真是太难了。
感悟龙生太难了的擎燎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也有缘由。”
“原本有诸位宿老坐镇,再加上我们布置的大阵,是怎么也不会让人闯出阵去的。”
擎燎咳嗽一声,继续组织语言,道:“可是这个时候,海王戟突然异动,大阵寄托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
郝茂骇然变色,眼睛瞪大。
在经过几次确认,郝茂终于相信这不是自家主君用来甩锅的托词,登时眉头就皱成疙瘩。
“海王戟怎么就有异动了呢?”
擎燎坐在上首奇物千叶莲台中,莲中放琉璃光彩,五色光晕垂落,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当时谁都没能料到。”
“是啊。”
郝茂点点头,表示理解,换位思考,若是他处于那种情况,同样也会措手不及。
毕竟,谁能想到最不会出问题的海王戟会出问题。
听了郝茂的话,在场诸位宿老还是没有说话,像是泥胎塑像,面无表情。
实则上,心中是尴尬不已。
擎燎的话,其实是话有春秋,主要讲述了当时海王戟突变,他们措手不及,而没有提及他们的狼狈。
比如三位宿老彻底身死道消,三位宿老被弄得灰头土脸,其中一位还被提了个光头,对于这些,擎燎都是一笔带过。
只是能以灵族之身成为擎燎的心腹,郝茂自然也不傻,怎么不清楚其中的猫腻,比如那位顶着一颗锃亮光头的大佬,他一进来就已经被晃了晃,想不注意都难,又比如场中缺席了三位宿老……
“唉~”
郝茂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恢复心神,为自家主君做谋算。
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有人闯出大阵了,而是搞清楚海王戟为什么会出现异动。
想了想,郝茂便有了决断,这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兜得住的了,得上禀龙庭。
得到了擎燎得允准后,郝茂便发令,让一众虾兵蟹将布置高台,点燃一只香,袅袅青烟凝而不散,笔直一道,往龙庭而去。
接下来,就是静等了。
做完这个后,郝茂回到阁中,面上原本凝重的神情敛去,眉宇间带出温和,对着擎燎道:“君上,莫为此事烦忧,我这里带回一个好消息。”
他顿了顿,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巴掌大小的玉质葫芦,递了过去,道:“这是我从玄真的一位大能那里求来的大药,可用来给君上恢复道行修为。”
闻言,擎燎看了看手中的玉质葫芦,又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
“有心了。”
然后拔开葫芦塞子,倒出一粒金灿灿的丹药,瑞彩升腾,一股难以形容的丹香浮现。
这种丹香不在触觉,而是直接在灵台中。
擎燎看了,目光一亮,端坐一刻,静了静心神,然后将丹药吞入腹中。
“轰隆隆!”
磅礴的药力爆发,似乎无尽的精气像是瀑布,冲刷下来,源源不断,周而复始。
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静止。
擎燎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完全张开,精气没入,登时,原本的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大无比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中,擎燎心神陷入了似睡非睡的境界。
不知何时,擎燎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道行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不由得喜上眉梢。
“你有心了啊。”
擎燎对郝茂说道,对自家心腹很是满意。
“君上言重了,这都是属下的本分。”郝茂连拱手道。
一众宿老看在眼中,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出对方眼中神情的……明悟。
难怪擎燎这个莽夫能拥有这么大的声势,现在这一幕,就解释的清了,嗯,这就不奇怪了。
有这么一位一心为君主着想的下属,还不骄不躁,且能文能武,这简直与这莽夫绝配啊。
只是这身份,有些捉急啊。
灵族,这个在以往妖族之中最不起眼的一族,甚至可以算得上已经沦为了口粮的灵族,现在可是已经独立成族,在寰宇之中都是大大有名。
得到了那位的支持,灵族其原本的优势就更加的得天独厚了,这是一个时间越久,就越能出高手的种族,也是一个寿命也要比他们龙族还有长的种族,尤其其中一些在生命力领域的佼佼者,可以与仙人比寿。
当年灵族从妖族中分裂出去的那一战,到现在可都还在寰宇之中流传,那灵族之主承袭自那位的剑道,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境界,在仙人不出的境况之下,就是绝顶。
只是听说当年也有一小部分灵族没有与灵族独立出去,但又在妖族之中备受欺辱,所以大多都在寰宇之中流浪,莫非这位就是那流浪灵族中人。
时间,便在一众宿老的猜想之中慢慢的过去了。
只听得乐声隐隐,一道玉门凭空出现,霜白如雪,其上刻有金丝龙纹,彰显威严庄重。
下一刻。
轰隆一声,宛若雷鸣,玉门打开,走出一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身披锦衣,绣山川大海,一双赤金龙眸。
甫一出现,便是光明大照,玄音飘扬。
“铁晟龙君!”
擎燎神情一震,没想到龙庭派下了这位,这可是道一之境的合道七层大能。
“见过龙君。”
见到有大能降临,诸位宿老与郝茂都上来行礼,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嗯。”
铁晟龙君点点头,没有多说,神念一动,便已经降临到此处法阵金网与海王戟的连接点,那是一根万丈金柱,其上有细细密密的龙纹在生灭,镇压海域,梳理气机。
“嗯?”
铁晟龙君目光如电,将其看了个通透,却是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不过下面是不会用这种事来糊弄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铁晟龙君凝神一动,催动全身法力,神念一下子沉入那万丈金柱之中,同时识海之中有画卷浮现,有一根玉石般的指针在开始逆时针的拨动。
仔细看去,指针非金非木,非铜非铁,刻有晦涩玄妙的花纹,似有万千星辰在其中生灭,各种异象浮生,时空回溯。
登时,等个画面开始浮动,要返照过去。
这是龙族的一种秘法,以气机,因果为牵引,可以回溯过去。
可是指针拨动,但画面却是亘古不动,仿佛凝固一样,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覆盖过去,让人无法翻看。
“哼!”
铁晟龙君冷哼一声,捏了个道诀,再次催动法力。
“给我开!”
咔~咔~咔~
指针再次逆时运转,发出一声声刺耳难听至极的声音。
在铁晟龙君的全力之下,指针缓慢而坚定的转动,那一层覆盖其上的无形力量也被一层层的抹去,渐渐露出本来的面貌。
回溯时光,栩栩如生。
映入铁晟龙君眸中的是一抹赤金带红的异色,浓郁的化不开。
铁晟龙君眉头一皱,他感觉到了一股非常血腥可怕,桀骜凶残的恐怖意蕴,同时好像有什么存在在不知多少遥远的空间看着他,心中陡生起一股悚然。
这一抹赤金带红的异色弥漫在过去的画面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隐隐之间,还有一声声莫名的震吼,即使是以铁晟龙君的境界修为,听到了这个声音,都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眉宇生寒。
“咔~”
正在这时,一声脆音传来,铁晟龙君愕然看去,只见画面亦是变成空白一片,似是被那异色硬生生抹去,半点踪影不见。
“嘶!!”
登时,铁晟龙君倒吸一口凉气,神魂震颤。
这是什么伟力,竟能彻底的抹去所有因果,统统不见。
高台四周,水光耀耀其辉,安静无声。
诸位宿老,擎燎和郝茂都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家大佬铁晟龙君施展神通,感叹大佬就是大佬,出手不同凡响,那涌动的可怕力量,虽然看不懂,但只是稍微泄露少许的气机,就让他们感到望而生畏。
可是没过多久,不知道为何,大佬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诸位宿老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种感觉怎么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而擎燎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