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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轮的决赛

按公示的名单,十二支队伍平均分配在三间赛场。

跟秀越一中同个教室的三只队伍,带队老师揪着队员们反复交待:“那一队若是提前交卷,千万不要分心,咱们认真做咱们的……”

看来,第一轮沐晨宾几人提前半小时交卷的事已经传开了,无怪乎带队老师们如此担忧。

方菲见状,面上勉力保持镇定,心中早已笑开了花,手握王牌沐晨宾,一中人无所畏惧。

第二轮的决赛,只取每支队伍的一份最高分作品,作为学校的最终名次。所以有些队伍便以实力最高的队员为主力,其余三人提供帮助和参考,意图全力打造出一首精品诗词。

有的队伍没有一个足够拨尖的队员,就推出两首作品让评委自己判断取舍,还有队伍上交了三首、四首,那大概就是队里谁也不服谁了。

在紧张的氛中,监考老师下发决赛题目,沐晨宾稍微浏览一遍,大致是这么写的: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落叶时。”——白居易《长恨歌》文人本来就具有多愁善感的特性。而春天万物复苏,秋天万物凋零,看到这些情景,文人容易将之与自身境遇想结合,产生悲伤情绪。

于是有了“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般的伤春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般的悲秋情愫。

在古诗词中,东风代表春天,虽有积极美好的欢欣情感,但也带来闲愁相思的惆怅情绪;而西风常象征秋之肃杀,是寂寞伤感的意象,是凝重凄凉的色彩。

请列东风为题,赋伤春诗;或以西风作纲,填悲秋词。

沐晨宾笑笑,这最后一句的意思其实就是,写一首东风相关的伤春诗词,或西风相关的悲秋诗词,出题的定是位老文青,还卖弄起“互文”手法了。

能参加风雅颂杯的同学自然不会看不懂,决赛跟初赛相似,也是很基础却难出众的题材,一个个迅速进入冥思苦想状态。

沐晨宾这边三人也不例外,季长存、褚乐杉和冷凝霜都在心中快速回忆前辈文人的旧作,构思自己的作品。

唯有沐晨宾无所事事,东张西望,引来三人疑惑的目光,他小声道:“要不,这一轮我就不出手了?”上轮手太滑,一下包办全部四首,完全没给队友表现的机会,挺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你一定得写!”三人慌忙否决,他们心中有数,想要争夺最终名次,还得靠沐晨宾。

三人急着写出一首作品,仅仅只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能。

虽然自认大概率比不过沐晨宾,但是好歹也要证明自己在比赛中出过力嘛,而且就算写得差,也有可能触发沐晨宾的灵感,提供一定的帮助嘛。

连最不服气的季长存都是这么想的,毕竟集体荣誉感在他的思想中还是占据上风。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好吧。

古语有云:女子伤春,男子悲秋。沐晨宾自然是考虑后者。

近现代文人,带有西风的诗词多如牛毛,比如王国维的“薄晚西风吹雨到,明朝又是伤流潦”,弘一法师的“一夜西风蓦地寒,吹将黄叶上栏干”等等。

主席也有留下“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的名句,不过主席从不伤春悲秋,《忆秦娥·娄山关》表现的可是革命战斗胜利后的豪情。

继续盘点,清代一大堆出名或不出名的文人,写了一大堆带西风的悲秋诗词,其中水平最高的,当属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字容若,满清第一词人,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

他的作品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又作西风)悲画扇”,迷醉了千千万少男少女。

不过这首词是借用汉唐典故而抒发“闺怨”之情,描写了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和伤害她的男子坚决分手的情景,今日不太适用。

倒是纳兰性德的另一首悼念亡妻的词,暗合沐晨宾的心境: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无比怀念徒弟的一颦一笑,怀念她从御书房偷来大红袍茶叶请师父品尝的小心翼翼,怀念她把鹤年堂精酿贡酒献与师父享用的欢乐,还有故意大声吵醒宿醉师父的淘气……

小兰儿,师父好想你啊。

十八年的相处,哪有那么容易淡忘。

沐晨宾神色黯然,半趴在桌上,一笔一笔缓缓勾勒,纸上落墨的是词句,脑海浮沉的是安平。

一共就四十来字,再怎么慢吞吞,几分钟后也写完了,沐晨宾长叹一声,丢下手中笔。

冷学妹眼神犀利,立刻招呼季褚二位一同观看,三人瞧了几眼,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正如词中所言:“只道是寻常”。

心中嘀咕着,各自归位继续构思自己的诗作,但是,貌似寻常的几句词总在眼前飘过……渐渐的,三人相继停笔,眼神直楞楞地。

能代表秀越一中出战诗歌赛,他们的审美能力自然不弱,初看《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虽没甚感觉,但回头一细品,便深深沉入那思念的酸苦之中。

“当时只道是寻常!”冷学妹喃喃自语,眼眶已是微红。

这会儿沐晨宾却已恢复过来,轻笑道:“我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你们伤感个啥,快继续写你们的。”

“不写了!”季长存把笔一拍,身体后仰倚住椅背。

“不写了。”褚乐杉惆怅叹道,颓然趴在桌上。

“不写了!”冷学妹看似柔弱,话语却坚定异常:“就定沐学长这一首!”

唔,好像又把别人的努力全抹消了,沐晨宾有点汗颜,闭口不语。

于是乎,秀越一中队伍四人,把这首浣溪沙往上一交,在监考老师怪异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离开教室。

留下其余十二位比赛对手在那里惊恐不已,一位同学看看手表,强作镇定:“装叉呢,这才半小时不到,我就不信他们能写出什么花来……”

其余诸人点点头连声附和,但是回想起贴在公告栏里,那四首气势非凡、精彩绝伦的诗词,总觉得是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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