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东岳大帝诞辰,赵然与阖院道士一起,于三清殿前设坛祭祀。
道门节庆极多,由总观下符诏正式宣达的便有上百之数,三月份之中的节日还算少的了,即有初一日谭祖长真真人诞、玄天上帝圣诞、眼光娘娘圣诞、天师张大真人圣诞、财神赵公元帅圣诞、三茅真君得道之辰、中岳大帝圣诞、王祖玉阳真人圣诞、后土娘娘圣诞、太阳星君圣诞、子孙娘娘圣诞、天后妈祖圣诞、鬼谷先师圣诞、东岳大帝圣诞等等。
几乎逢三岔五便是一节,若是道士们都一一祭祀节庆,那成天就忙着过节,什么也不要干了。是故,不同的宫院有不同的祭祀之主,如无极院这样的正一道十方丛林,三月之间便只过天师长真真人诞、中岳大帝诞及东岳大帝诞。至于其余神祗们,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辈修道之人只能默默铭记于心了。
东岳为五岳之,主生死,因此,那些想要长寿,或是为了家中长辈祈求长寿的香客们,已经66续续赶到了三清殿前。待无极院经堂众道童们唱诵完毕,他们便一拥而上,纷纷燃起高香、敬献捐赠。此时自有客堂和典造房众人接待,不关念经道童们的事——他们将迎来本月的月考。
这是赵然第一次参加经堂月考,好奇之余,也有几分小小的忐忑。
二十三名念经道童全数回到经堂,各自就坐于蒲团之上,每个人的蒲团前都放置了一张等肩宽的小几,以供研墨答卷。
入经堂不满三年的道童只有四位,赵然和诸蒙便是其中之二,他们的试卷为乙等,考核内容集中于《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冲虚至德真经》和《通玄真经》这“四子真经”之上,考题形式与世俗科举类似,无非贴经、墨经、释义等等。
赵然胸有成竹,大致浏览一遍题目,提笔刷刷刷开始应答,不到三炷香的工夫,便已答完。回头认真检视一番,没有错漏之处,便起身交卷。他本以为自己答题如此迅捷,应该是第一个交卷的,可站起来后才现,已经有两张小几处空空如也——人家早就答完出去了,其中一个是马致礼,另一个竟然就是同屋的诸蒙,哦,应该称为诸致蒙,但赵然还是习惯叫他诸蒙。
刘经主收了赵然试卷,前后翻了翻,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挥手让他去经堂东侧的厢房之中等候面询——这是月考的第二关。试卷和面询的成绩相合,便是月考的等次,其中试卷部分是要立刻于经堂前张贴出来的,这样可以保证相对公正。如果面询这一关舞弊,得了个一等的评定,可试卷却答得惨不忍睹,那其中的猫腻便可一望而知,所以面询的主考基本上也不会做这种自己打脸的蠢事。
赵然来到东厢房,挑帘而入,外间堂屋内的条凳上坐着的正是诸蒙。
“诸师弟很快嘛,是不是空了很多题答不出来,所以不好意思继续答下去了?”
“赵师弟有点慢啊,如此简单的题居然耽搁了那么久,今后还是要努力向学才是。”
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对掐,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等候片刻,马致礼从内室中出来,向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迈步而出。诸蒙起身,进入内室接受面询,剩下赵然枯坐等候。
过了一会儿,当赵然身边已经坐了五六个道童之后,诸蒙才面询完毕从内室出来,下颚高高扬起,扔给赵然一个白眼,旋即扬长而去,仿佛斗胜了的小公鸡一般。
赵然嗤笑一声,进入内室,就见正座中便是今日的主考蒋高功。
赵然能够受牒,蒋高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赵然是出了巨资的,所以算起来谁也不欠谁,而且这种事情向来就需要事后遗忘,所以两人之间谁也不提半句。不过总算是有过这么一段缘头,赵然觉得蒋高功还是比较亲切的。
蒋高功对赵然的态度也确实很亲切,详细询问了赵然这三个月的学习进度,殷切叮嘱和尽心指点的意味远远大过于考校,令赵然倍感温暖。随后,蒋高功随意点了一篇《冲虚至德真经》中《周穆王》的内容,让他讲解讲解。
这篇经文讲的是级旅游爱好者周穆王驾驶豪车四处闲逛的故事,逛着逛着就逛到瑶池之上,与西王母宴饮琼林,诗词唱和。赵然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深深佩服,心说这才是资质好的典范,吃喝玩乐也能成仙,叫我们普罗大众情何以堪?
把这段故事复述一遍,蒋高功问赵然,觉得这个故事讲述了什么道理。赵然略一沉吟,便回答说,周穆王为天子,却不受国事所劳,也不为美色羁绊,这是真正的冲虚至德,因此逍遥快乐,暗合天人之道。
蒋高功听完点了点头,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便结束了面询考校。
转过天来,赵然兴冲冲赶到经堂,就见经堂前已经贴出了本次月考的等次。录为一等的共有七人,二等十三人,三等三人。赵然没有失望,他在第一等次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说起来也小小兴奋了一把。可随即他又有些失望,因为他在第一等次中同样看见了诸致蒙三个字,感觉很是不爽。
不爽的赵然自是要去查阅对头的试卷,可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竟然现诸蒙的试卷没什么错误!这却有点让人接受不了,老子辛辛苦苦没白天没黑夜的苦读经文,还加开了金手指,你丫晃晃悠悠逍遥自在的边学边玩,最后居然和我一样混了个满分,这还有天理吗?真是气煞人也!
回过头时,却见诸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经堂前,这厮同样皱着眉头在看赵然的试卷,看完之后咬牙切齿的嚷嚷了一句:“岂有此理!”
不爽归不爽,但赵然也深感无奈,这尼玛传说中的根骨和资质还真是有些道理,自己如果不是有细索帮忙改善体质这一金手指,再加上日夜苦读,恐怕还真是干不过诸蒙这厮。若是自己一个不留神,或是学经中稍微有所懈怠,说不定就会被这厮过,到时候这厮必定对自己千般嘲讽、万般挖苦。
惶恐之余,赵然学习得更加勤奋了,除了不断巩固已有的经文之外,还将各种注释、纂疏、解义等书籍抱了起来拼命啃读,尽量将几部重要经典融会贯通。
他一边自己刻苦,一边也暗中观察诸蒙,诸蒙比起以前来也同样勤奋了不少,但读经的时间仍然不如赵然,同时这厮应酬也很多,每旬的休沐之日是必定下山的,偶尔还会请假出门。
反观赵然,净房、圊房的那帮火工居士们多次想要邀请他去谷阳县中游玩,都被他全部婉言谢绝,闹得关二哥都有了意见,专门跑到赵然的居所,询问他是不是成了受牒道士后就看不起大伙儿了,是不是打算今后与大伙儿老死不相来往了?
赵然无奈,只得专门耗费了一次休沐日,出钱请关二等人去谷阳县中喝了回花酒,这才作罢。
除了关二等人外,他去找于致远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好在于致远最近似乎很忙,也没太多时间搭理他,不至于引起旁的误会。
此后的四、五、六月这三次月考,赵然和诸蒙都位列一等,从排名上看,四次月考中,赵然的名字只有一次排在诸蒙前面,其他三次都在诸蒙之后,虽说同等次之间表面上没有先后顺序的差别,但其中的差异却是众人皆知的,这也令赵然很是苦恼,学习之时更是不敢稍有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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