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的交游主要在上层,对下层的各家馆阁的低阶修士、散修世家不是很熟悉,这方面裴中泽却交游广阔,很有面子。在长寿、酆都、巫山、虎牙等地,裴中泽都能呼朋唤友,聚出一帮子人来,白日饱览胜景、入夜欢歌醉语,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托大师兄打出来的威风,拜二师兄写出来的名声,更有正旦祈雪神迹的加成,赵然这位楼观小师弟也得到了这些年岁相当的修士们热烈追捧,弄得他也很不好意思,不停的谦虚谨慎,力求不骄不躁。
入了江西之后,裴中泽的夹带中才没了可交游的名单,于是赵然接着顶上。
先至阁皂山将蓉娘唤下来,在临江府玩了两天,然后三人一起前行,往饶州而去。蓉娘要把赵然和裴中泽送到京城去,赵然假模假样说是怕她累着,让她不要送了云云,被裴中泽翻着白眼说了他两句虚伪。
到了龙虎山,再把九姑娘找出来,让她花钱结账,在饶州周边玩了两天,然后队伍里就加了一位九姑娘。她如今就任饶州府道宫的方丈,和裴中泽、赵然一批,也是今年入读讲法堂的修士。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将近一个月的旅行才算告一段落,四人乘船沿江而下,终于抵达了京城。
至此,蓉娘才依依不舍的将云霭百合取出,准备返程,临走时掏出一张法符交给赵然:“此符名玉景通天符,放在身上,不要轻易和人斗法,你斗法的本事不如大师兄和三师兄……万一没办法了,施展此符,无论什么情形,都可以瞬息逃出二三十里之外,非合道大修士追之不上,拿去花。”
玉景通天符是七阶法符,肯定不如当年端木春明在西夏使用的虚实幻真洞天符,但在道门所有保命的符箓中,算是一等一的了,其珍贵程度不亚于八阶符箓。
虚实幻真洞天符是九阶神符,一般情况下见都见不着,在正一符法中,被公认的顶级符箓都是八阶法符,以及如玉景通天符、大音希声符之类的特殊七阶法符。所谓特殊,也就是正一符法中没有记载的稀有法符。会炼制的人不多,道门之间的交换价格也极其昂贵。
赵然自师娘手中获得的黄庭总真上雷符,以及自青衣那里得到的三张无根无花符都在正一符法中有记载,虽然也都属于六阶以上的高阶法符,但却称不上“顶级”。
赵然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就曾经遇到被人用玉景通天符当面逃跑的事情,只不过他没听说过这种符箓,也分辨不出来而已。
但光听其用法,赵然就很惊诧了,这样的符箓便和大师兄的大音希声符一般,都是罕见的宝贝,珍贵无比,蓉娘却就这么随随便便掏了出来,没有千叮咛,没有万嘱咐,只是一个“拿去花”。
望着嗖然而去的云霭百合,赵然怔怔良久,直到九姑娘催促,这才转身进了聚宝门。
聚宝门是进京的一条水道,由此而入,便是繁华的秦淮河。顺着右侧过文德桥,则可通往皇城。
三人信步游街,一路向北,经过一座道宫时,九姑娘指了指此处,道:“这就是朝天宫。”
赵然七年前来过京城,但当时太过匆忙,没时间逛一逛这座天下第一大城,所以自然也没见过朝天宫的模样。此时头一回见了,也暗暗称赞,不愧是皇帝家庙,上三宫之首,就这庞大的体制,也不知有多少重院落、多少间殿宇。
他所认识的大炼师朱先见、炼师蓝田玉、大法师王守愚、法师方正和方清等等,便都是这座朝天宫中的修士。
沿着朝天宫东墙继续向北,过莲花桥,右侧是国子监,再往前,便可看见一座小山,这座小山便是著名的鸡笼山,山不大,却相当有名,是道录司的所在地——鸡鸣观。
佛道大争之前,鸡鸣观本名鸡鸣寺,有僧人千余,寺庙宏达庄严、金碧辉煌,在千年前的梁武帝时期,曾被誉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道门夺取中原后,将寺庙改为道观,沿用了“鸡鸣”之名,也不知其中有没有道门高人羞辱佛门之意。
其后,这座道观便成为了道录司的官衙所在。
但道录司是个很尴尬的衙门,名义上属于礼部,有册封道门高修称号、颁发度牒、掌管布道等权力,但有简寂观下观在前,道录司注定只能接受简寂观的管辖,成为了简寂观在京城中的一处编外执事房,其功用也向着金印图章室、档籍备案室、朝堂联络室的职能转变。
道录司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做,掌道录司事的天师陈善道日常也在紫金山元福宫修行和处置事务,因此也空置着好大一片房舍。
简寂观要办讲法堂,张元吉便和陈善道商议,将鸡鸣观的一大半院子分了出来,挂上牌子,讲法堂便成为真正由道录司管理的道门机构。
道录司设有正印、副印,左正、右正,左演法、右演法,左至灵、右至灵,左玄义、右玄义等不同阶别的道职,另有杂役若干。这些人名义上从礼部领粮、领钱,但实际上却接受陈善道这个“领道录司事”的辖制,也就是接受道门的辖制。
原来的这些道录司官员都是俗道,有些干脆直接由礼部官员加了度牒充任,这样的人员构成肯定是不行的,想要管束住那么多前来“进修”的修士,绝无可能。
故此,总观也进行了调整,将原来的正印、副印调走,换了修行中人,至于具体是谁,九姑娘摇了摇头:“别看我,虽说前期这些诏令我都有参与,但涉及具体人选,我可不清楚,那是我五叔在下观和沈方丈他们商定的事情,轮不到我插手。”
见赵然犹自斜着眼睛不停瞅向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这些诏令也都是跟你学来的。”
赵然问:“跟我学的?什么时候?”
九姑娘道:“你结金丹那年,忘了?咱们一边打球一边闲谈,很多都是你当时的设想,我不过拿过来改一改,然后建议我五叔而已。还有,你在大君山开设方丈短训班,这一条也被我五叔借鉴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