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哎呦,别,”文绣的扮演者殷仝,举起手挡在脸前面,连连摇头:“排这戏的时候,你千万别叫我师姐,不然我肯定要出戏。”
“为什么呀?师姐你是不是调戏师弟有瘾啊?”李澜眨眨眼,貌似无辜:“想对季老师下手?”
殷仝其实对明星学生倒不是特别在意,刘然跟她当了三年同班同学,她也适应了,就是季铭虽然现在没有一个名分,但是任鸣也好,陈老师她们也好,大约是把季铭当成半个艺术指导来用的,加之从剧本来说,季铭饰演的溥仪又是绝对主角,几乎所有的其他主要角色,都是围绕着季铭来开展的。
谭子阳的孙太监。
姚成铎的吉安刚直。
殷仝的文绣。
李澜的婉容。
……
文绣的妹妹文姗,大内侍卫霍庆云……这些虽则不是直接与溥仪有对手戏,但他们和文绣、婉容之间的剧情,最终还是要汇聚到和溥仪的矛盾冲突上。
季铭在《末代皇帝》中的多重核心角色,让他的同级也好,师兄师姐也好,都把他划在任鸣、陈老师他们那一拨里了——乍一听他叫自己“师姐”,殷仝不出戏也真是挺难的。
季铭也不在这点上客气。
这还早呢,等到剧本研究走的再深入一点,到时候这些演员直接的认识冲突,他得有一个压制的能力——倒不是他有这个义务,而是这戏最终要成一个什么样子,他有自己的认识,如何引导演员们,甚至是陈老师他们,最终认同他的看法,这是他需要有一点权威在的最重要原因。
戏霸么,都是一点点养成的。
演完《雷雨》之后,如果把季铭扔进国话的高手当中去锤炼,可能戏霸这码事会延后好多,但是无论是青春版《雷雨》的执行导演工作,还是现在中戏学生版本的《末代皇帝》,再加上中间正好还有一个《演员》的艺术指导,加一块,让季铭现在就隐隐约约有点戏霸的意思了。
不过这个词要看怎么解释,让整个剧组围着自己的野心转,争人设,争戏份,争出彩,那不叫戏霸,那叫恶霸,娱乐圈恶霸不少,尤以带资进组的多。真正的戏霸,首先是有实力,其次是有想法,最后是戏比天大,戏好为先的一颗心,然后用自己的法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塑造最后的作品。
手段低的戏霸,圈内风评就差一点。
手段高的呢,不仅能如愿以偿,还能让人把你当个人物看——比如陈道名和陈保国老师,其实都是闻名在外的大戏霸,但人家戏出来就是好,所以你就得服气。
季铭离两位老师当然还远,不过这是他的目标。
演员嘛,其实也是个匠人,最得意的东西,无非是留下来的作品,说一千道一万,流量、粉丝、时尚、版面——都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以至于可以有最大的挑选权力,等到哪一天满中国的本子、项目都让季铭挑的时候,他大可把那些边边角角都砍了。
不够累的。
“成,咱们就不客气了。”季铭环视了一圈,现场的五个角色,基本上最核心的。
第一幕皇朝挽歌,涉及到的孙太监、隆裕太后,醇亲王等角色,都是带入故事的前奏人物。
直到第二幕刀妃革命,也就是文绣离婚为核心的,关于溥仪在津京的日子。溥仪,文绣,婉容是最核心的角色,其余鬼子土肥圆、各国大使,军阀等等,都是过台的龙套。
第三幕伪满洲国,溥仪、孙太监、婉容和吉安刚直是主要演员。
最后一幕尾声,虽然是溥仪和胞弟溥杰,以及爱新觉罗家遗老遗少,加上撰写《我的前半生》的作家的对话和叙述,但实际上是整幕大部分都是溥仪的独白,以及对过去的回顾式演绎——喟叹前半生的离奇命运。
整部剧的最后,是一声老京城的叫卖:
“糖葫芦儿哎,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儿”
仿佛梦回他被冯玉祥从紫禁城逐出来的那一刻。
所以整部剧来看,现在在的这5个人,最终会决定这部戏的表演质量,也是季铭要费心的地方。
“剧本肯定都过了,该有的历史背景,应该也都去了解过了?”
这话问的是殷仝和李澜。
“嗯。”
“那先说说吧,文绣,殷仝,你怎么看这个女人,她是否爱过溥仪,她选择离婚的动机是什么,追求真正的爱情?脱离过去阴暗逼仄的环境?对溥仪的厌恶?或者干脆是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
溥仪其实也是大半个太监了,小时候在紫禁城,跟宫女儿们太嗨,玩的太狠,后来就不成了。
“嗯……”殷仝整理了一下:“我认为她最大的动机,还是想要跟过去一刀两断这种心态,从她藏刀殉国这个事儿来看,其实文绣内心是刚烈的,是冲动的,不是那种传统后宫女人,大家族的女人,隐忍,自我牺牲,自我价格化……”
文绣说完,就是李澜的婉容:
“婉容,其实她是西方的教育背景的……跟文绣不太一行,她也有传统的压抑自己的一面,只是后来到租界后,冲击太甚,西方教育的侵染,让她渐渐走出深闺高院,解放自己对于交际,甚至对于性的——干嘛这么看我,别那么封建行不行啦?”
季铭一个剧本砸到谭子阳头上:“笑P,死太监。”
“哈哈,我继续啊……”
李澜说完,是死太监说,死太监说完,吉安刚直说,到最后,才是季铭的溥仪——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四个人都看着他,也没人催他。
其实不好说。
溥仪的前半生都能写出一本畅销几十年的书来,更别说还有大量旁人撰写的书,那么多影视创作——他的人生太复杂,太玄奇了,简单地想要概括出来,是做不到的。
话剧版本其实也只能截取几个片段,从这些片段的连接转化中,去勾勒一个居然传奇色彩的人物。
对季铭来说,戏里的工作只是小部分,戏外,才是更大的工作量。
“溥仪,我看他的一生,就好像是笼子里的狗,牠的悲剧在于,这狗有了自己的意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