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大理寺狱,俗称天牢。
这里关押的都是中央朝廷诸司犯罪官吏和京师地区重要案犯的监狱。作为始建于北齐的大理寺,是朝廷中央最高司法机关,主掌审判。
相当于今之最高法,掌刑狱案件审理,各地的刑狱重案,最后都要交到大理寺复审。
大理寺审理断案,刑部审批复核,遇重大案件,则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王君廓,你后悔吗?”
天牢之中,腰佩天子剑的皇帝望着面前那个蓬头垢面的王君廓。
王君廓身上无伤,但是在天牢里关了多天,又是犯了谋反重罪的重犯,连家属看望都不允许,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王君廓的妻儿都还不知道他出了事,他是被失踪了。
可呆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他的精神状态极差,此时夏季,他好多天连个澡都没洗过,浑身酸臭。
看到皇帝,只能苦笑。
这些天呆在天牢里,其实王君廓已经不止一次的后悔了,他后悔的都把肠子悔青了。可有啥用,当时一心就记恨着皇帝夺他节帅之职,那团火无处可泄,越积越旺。
却完全没想过,事败之后的下场。
现在明白了,却晚了。
“后悔,但也晚了不是吗,什么时候处决,我只想再见一眼我的家人妻儿们。”
他很小时父母就死了,是叔父养大他的,后来去贩马,再后来投罗成军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些天回忆这一路走来,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太膨胀了。
一个穷苦孤儿,能够成为彭国公,成为凌烟阁功臣,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偏偏一时鬼迷心窍了。
“有酒吗?”王君廓问皇帝。
“取酒来,拿最好的酒。”罗成招手,“再弄几个下酒菜。”
酒菜送来。
罗成亲自给王君廓倒了一杯,“朕陪你喝两杯吧。”
“谢陛下。”王君廓苦涩的道。
“你我君臣相识八年了吧?”
“嗯。”
王君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八年,仅仅跟随罗成八年,他最终就成了凌烟阁功臣,得封彭国公爵位。
“八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的时间,但却也很漫长。这八年来,多少曾经跟随我的兄弟,都倒在了路上,没有能够看到我登基称帝,坐上皇帝宝座的这一刻,也没能享受成功开国功臣的欢愉。”
“比起他们来,王君廓,你的运气算好的。真的,很好,当初你那一批上千人投入我麾下,但其中只有你和李君羡张亮郭孝恪四人最被我看重,这些年也发展的最好,而你又远比他们三人官爵最高。”
“你应当满足的。”
王君廓苦笑,一行眼泪忍不住滑落。
“是啊,我本该满足的。”泪水顺着脸滑入嘴角,十分的苦涩。
一壶酒喝完了,罗成又叫了一壶,君臣两人喝的都有些醉。
王君廓最后跪倒在皇帝面前,他没有求皇帝宽恕,他说自己该死,他只是希望皇帝能够宽恕他最年幼的那个孩子。
“请陛下给我王君廓留一个种,那孩子还未满一岁,求陛下饶过他。”
“那你和其它的妻妾子女呢?”罗成红着眼睛问。
“臣自知罪该万死,不敢多求。”
罗成一脚踹过去,将他踢翻。
“王八蛋,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些话来?你跟随我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身上的疤痕也该有十几二十条吧?也曾不止一次差点战死吧,如今功成,换来这荣华富贵,却不知珍惜,你对的起谁?难的起自己的那些奋斗拼命吗?”
王君廓一个大老爷们,此时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
“臣万死!”
“你若是战死了,你的儿子能袭封彭国公的爵位,你的妻妾和其它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朕不会忘记他们,大秦不会忘记他们,可如今你谋反而死,你对的起谁?”
“陛下,不要再说了,请陛下再赐臣一杯毒酒,臣自栽谢罪。”
“混帐,一死了之吗?不可能!”
皇帝红着眼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兄弟,罗成不是那种坐享江山的人,这江山是他跟无数个王君廓这样的兄弟打下来的,大家一起并肩战斗,一起奋力拼博,多少次性命与共啊。
人都是有感情的,哪怕是读书同宿舍个三两年,都能成为兄弟。更何况是一起并肩拼杀八年的战友呢。
“王君廓,你造我的反,我听到后多心痛,我当时就想亲自提刀砍了你。可后来想想,算了,杀你不值得。”
“陛下,求你杀了我。”
这时罗成已经站起身来,“王君廓,朕告诉你,朕不会杀你,你的这次谋反案也不会公开,你和你的那些同党,朕都不会公开。朕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将被削去彭国公爵位,等身画像也将从凌烟阁中移除,朕会将你贬为七品校尉,发落到安东道带方郡徐世绩麾下去戴罪立功。至于你的妻妾子女,朕也不会为难他们,让他们随你一起去带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吧,这是你为朕拼死八年换来的,但机会仅此一次了。若是你到了带方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再无机会了。”
王君廓惊谔。
“陛下?”
“好自为之吧,此去带方五千里路,隔山跨海,或许此生你我君臣都不能再见了。”
“陛下,臣万死”王君廓已经声嘶力竭。
“五千里外的带方郡,就当是重新开始吧,七品校尉起步,那里现在还没平定,以你的勇武和本事,一样有机会建功立业,或许十年二十年后,你能成为带方太守也说不定呢。”
王君廓跪地,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在天牢地上,磕的满头是血。
罗成不忍再看,扭头离去。
人非草木,哪怕是自己养的一条狗,养八年都会有极深的感觉,更别说他们君臣是并肩战斗了八年的战友。
王君廓谋反,好在还没有造成什么坏结果,皇帝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想让王君廓成为他大秦皇帝亲自杀死的第一个开国功臣。
走出天牢。
皇帝直接往枢密院而去,处理了王君廓,现在要处理另一个凌烟阁功臣刘武周了,但是对刘武周,罗成却不打算宽恕原谅他。
“陛下不该如此宽恕他,王君廓谋反,律法当斩,陛下如此重,是干涉法制。”
“草,这事就这样了结了,不要再提了。”罗成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魏征,闷头往前走,魏征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
君臣二人刚进入枢密院,就见枢密使张须陀神色严肃的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涿郡怀戎县僧人高昙晟借弥勒教之名蛊惑百姓做乱,夺怀戎县城,建大乘佛国,自称大乘皇帝,立尼姑静宣为邪输皇后,在涿郡四处做乱。”
“降将高开道在上谷郡作乱,自称燕王,年号始兴,如今许多上谷王须拔旧部马贼响应。”
“还有北平原独孤篡旧部也乘机做乱。”
北方已经彻底的乱了,从九原到北平,一千多里的北疆,烽火处处。九原郡云定兴降而复叛,梁师都部将郭子和复叛唐军,刘武周叛乱、窦建德投突厥,现在又来个高昙晟、高开道等人。
“看来这天下真的难以太平啊。”
“陛下,定襄危急,李渊派柴绍率十万唐军,已经抵达九原,而高开道和高昙晟叛乱后都向突厥称臣,这使得窦建德可以挥兵借道越过太行,往定襄合围嗣业将军。”
“集结兵马,准备全力救援定襄!”罗成只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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