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的所有计划,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所以,李景伯今天会弹劾汪通,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
连续几次被弹劾,汪通在李隆基心里的形象,已经很差很差了,这会连带着,让他对整个宋系的感官都会下降。
到时候当他最重的一拳挥出的时候,才能够帮助姚系拿下长安县令的位置,或者,让宋系像姚系一样,与自己妥协,展开合作。
今天的结果,就非常的符合他的预期,汪通被皇帝惩治了,他会来找安禄山想办法解决问题,所以,他的下一个提议,就将会提出来了,那就是以归义坊为重心,发展周边的八坊之地。
他当初说过,要在一年之内,拿下这九个坊,就肯定会拿下这九个坊。
安置那些百姓,得要房子,如果安禄山即能够给他房子,还能够通过房子,帮他赚取利益,那么,即便是宋系的人搞明白了状况,出于利益考虑,也需要继续跟安禄山合作。
当然,在看到李景伯拿出来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宋璟等人,其实已经搞明白了一些状况,下朝之后,他可能立即就会找到安禄山。
而刘知柔提的这个翻修大明宫和兴庆宫的事,其实也是出于利益考虑。
朝廷拿走了他们那么多的钱,可以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赚回来一大半,他们为什么不赚?
有安禄山这个可以将所有东西都低成本运作起来的人,就算不在账面上搞什么手脚,按照市价来,他们都能够得很大一笔好处,至少是总工程款的一半。
而两处这么大的宫殿群的整体翻修,没有个上百万贯,怎么可能拿的下来。
安禄山不仅可以通过接下翻修这两处宫殿的机会赚取很多的工钱,而且,还能借机壮大自己。
修皇宫,肯定会下征辟令,这个征辟令可是能够征辟徭役,匠户的好东西,而且,它还可以征辟各种资源物资。
只要他拿着这道令,安禄山就可以去到地方上,指着一片山林说,这些山林的木料是要用来修建皇宫的,然之后,这座山就变成他可以合法砍伐,或者开采的地方了,甚至,还能直接让在当地征辟的民户徭役,帮他砍伐开采好,送到他的工坊去,不花一文钱,至于真正的给皇宫用了多少,进了他的工坊,谁知道?
反正不需要朝廷拨什么款,也不会有人来查。
其它的各种资源,亦是如是。
可以说,拿到了它,安禄山的壮大,将再没有阻碍了。
这才是姚系推动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可比以前他们靠贪污朝廷公款的手段高明,且来钱的多了。
时近正午,整个讨论才结束,最终,李隆基任命了兼任内侍监的高力士,还有提出这个建议的工部尚书刘知柔,以及尚书右丞王丘三人来一起负责大明宫和兴庆宫的翻修事宜。
内侍宣布散朝之后,人流如潮水一般的往太极殿外退去,李景伯最终却是咬了咬牙没有走,他身上无论是谏议大夫,还是御史中丞的职务,都有直接向皇帝奏事的权力,于是,直接找到了站殿的内侍,让他帮忙通传。
李隆基在御书房接待了李景伯,而且,还让人多准备了一些饭菜,与他共进午餐。
要是以往,李景伯可没有这样的待遇,这都是看在李龟年和杨三胖的面子上。
“陛下以如此厚恩待臣,臣敢不为陛下效死力。”见到李隆基让他入席同食,李景伯激动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从怀里将那本册子掏出来,弯腰行大礼道。
“李卿不必多礼,这是何物?”李隆基有些愣道。
他说话间,高力士已经将李景伯高举过头顶的册子接了过来,并且开始翻看。
李景伯稍微站直了身子道,“陛下,这是臣昨日让人在西市的市署找到的账册。”
闻言,李隆基眉头一挑,看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忙将册子摊在了李隆基的案几前,并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扫向李景伯。
就刚才翻的两三页,他已经看到了李景伯的名字了,这是检举别人,连带着把自己也检举了?宋相到底和他有多大的仇?
而李隆基,则是没有高力士那么淡定,越是往下翻,他的脸色越是黑。
“岂有此理,蛀虫,这些人都是朝廷的蛀虫······”
李隆基开口骂了起来,而同样在名单中的李景伯,则是一副羞愧之色。
“高卿,速调长安县上缴国库的税赋来看。”骂了几句之后,李隆基就非常的想要搞清楚这些人到底贪了多少了。
当然,他一直都知道市署税吏存在贪污的现场,查看对比的实际用意,就是想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高力士闻言直接就去三省调阅文档了,而李隆基,则是看向了十分局促不安的站在案几旁不肯落坐的李景伯,语气不复刚才赐座时的亲切道,“李卿连自己也一起举报了,难道不怕朕处置你么?”
李景伯忐忑的答道,“呃,这个,臣怕,但是,臣对陛下,对大唐的忠心可鉴,对于过去做下的那些错事,已经幡然醒悟,痛悔不已,哪怕是要被陛下惩处,也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李景伯终究是没有按照李龟年的建议,主动提出严惩自己,罢官贬职之类的话,致使他这个表忠心的效果,大打折扣。
“呵呵,你这话说的很好听,但是,朕知道是假话,说吧!谁教你这么说的?”李隆基故意半冷着声音道。
李景伯闻言一怔,有些结巴道,“没,没有人教臣这么说,是臣自己幡然醒悟了。”
李隆基摇了摇头道,“以朕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做出这种自毁名声的事情,而且,就算做出了决定,也定然是会在朝堂上,当场将这本账册拿出来,指名道姓的弹劾账册上的这些人,就像你今天弹劾汪通一样,只要占住了理,你可是一点都不会怕别人看笑话的人。”
李隆基说的这个‘别人’,自然是指姚系和张系的人。
在姚系桶出了大篓子之后,宋系突然内讧,而且,同样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样一盆污水浇下来,他们的后果,只怕不比姚系好多少。
闻言,李景伯只好老实交待道,“是我家大郎龟年让我下朝之后,秘密的将这本账册交给陛下的。”
李隆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看来,你家大郎,要比你这个当爹的会做官的多。”
李景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不敢吭声,等着李隆基接下来的处置。
不一会,高力士就将长安县今年上缴户部的税赋册子拿了过来,都不用一条条对照,李隆基就拍了桌子道,“好胆,这些人竟然将市署的收入,半数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