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少年如星
若是普通的新来弟子,第一次踏上前往南风亭的山道时,一定会被四周宛若仙景的美好所吸引,并且驻足。
徐寅乐没有,他只是想起了一些人,想起了一些事,然后有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走到一处崖坪,看见许多错落的草屋,和一片树木挺拔如剑的树林,便是来到了真正的南风亭。
崖坪不远处,交错的草屋前,站立着许多与徐寅乐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孩和女孩。
甚至有些小孩,还要比徐寅乐小上一些。
这些便是如今这一批的南风亭弟子了,徐寅乐今后的同门。
站在稚童们前方的卢温有些惊讶,没想到徐寅乐这么快就找到了进入南风亭的路,心想:此子果然不错。
不过,他还是温和且严厉地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入列吧?”
那些大秦剑宗外门南风亭的弟子看着徐寅乐,眼里满是好奇。
“刚刚仙师要我们等的就是他啊?”
“也看不出来他哪里出奇,衣着打扮也不可能是哪位贵人家的公子。”
“据说秦师叔很看重他。”
“哪个秦师叔?”
“这天下有几位秦师姐,这大秦又有几位秦师姐,这剑宗又有几位秦师姐?”
“听说秦师叔不久前在战场上斩杀了大魏的狂刀前辈。”
“是啊,秦师叔真是大秦的骄傲,剑宗的骄傲。”
……
就在弟子们聊得正火热的时候,一声清冽的剑鸣阻止了他们。
所有人皆是心神一震,急忙回神,看向了目光、神色皆无比严厉的卢温,怯怯地低下了头去,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是惭愧。
卢温说:“秦师姐固然是我们大秦、剑宗的骄傲,但如若你们不刻苦努力,没有资格进入内门,便再没有资格踏上这条通天大道,只配在外门做一个小小的杂役。”
说到这里,不少弟子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毕竟都是些年少稚童,得以踏上这条通天大道,没修出个样子来,怎么甘心就这样半途而废,只做个小小的杂役了呢?
不甘,便有了压力,有了压力便有了动力。
卢温看着这些外门弟子的反应,很是满意。
但只有一个人的反应,他不太满意。
那便是徐寅乐。
从他见到这个少年开始,无论发生何事见到何物,这个少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比淡然的神情。
就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上心。
就好像天下将倾,都不值得他蹙眉。
究竟是心性极佳,还是过于自傲?
看来,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有定论。
这般想着,卢温决定开始授课。
“我大秦剑宗虽然在七国诸多修行门派之中占据着霸主地位,但是修行境界的划分和解释,并不像其它门派那么复杂。”
卢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了每个外门的弟子耳里。
而那些外门弟子也瞪大了眼睛,听得极其认真。
“不管其它门派如何划分修行境界,我大秦剑宗,大道至简,共分九境。”
外门弟子们听到卢温这句话,那一双双稚嫩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向往。
这在徐寅乐看来,亦如当年。
“至于是哪九境,你们进入内门自然会知道,现在你们需要了解的,是我们大秦剑宗的初境。”
为什么卢温只讲初境?很简单,因为大秦剑宗的外门,能够修满初境,才具备进入内门的资格。
卢温说:“我大秦剑宗初境只分两个境界,一为清心,二为凝元。”
“何为清心?《南华道藏》有云:‘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刚刚进入外门时,你们需要苦练筋骨,劳其体肤,直至熬过心罡之乱,斩断心罡,炼就剑心,方能踏入剑道,达到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这时候你们便算是清心静圆满,踏入了凝元境的门槛。”
“何为凝元?戒点养气,无私无为。上下相顾,神色相依。踏入凝元境后,你们需要感受天地真元,呼吸吐纳,吸收天地真元填满剑海,然后冲击经脉,让真元能够在其体内周天自如运转,便可算凝元境圆满。”
不管此时,云海中的红日如何火辣,但没有一个外门弟子喊热、抱怨,甚至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面颊缓缓滑落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去擦。
说到这里,卢温的嘴角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时候,我便要跟你们道一声恭喜,只要剑海填满,达到凝元境圆满,你们便可以参加通过内门的测试,只要测试通过,你们便可以进入我们大秦剑宗的内门。”
大秦剑宗内门弟子,不知道是天下多少修道者的向往和梦。
这些外门弟子们听着卢温的话,脸上写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甚至有一位少年,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自己不知道用了多少利益换来的消息问了出来:“是不是进入内门之后,我们便可以参加三年一次的论剑大会?”
顿时,不少知情的外门弟子顿时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秦师叔,三年便可忘我境圆满?”
那弟子顿时小脸一红,神州大陆不知道多少天骄,大秦剑宗不知道多少英才,也就那几位人物能够三年忘我境圆满。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吸面条的声音,无比清晰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里。
所有的外门弟子当即转头看去,只见徐寅乐的身旁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正在端着一大腕宽面,津津有味的吃着。
好像这碗宽面,便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吃完了一大嘴宽面,少年看了看徐寅乐,挠了挠脑袋,然后挑起了些许面条,天真地问:“吃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虽然只有一双筷子和一碗面。”
徐寅乐摇了摇头:“不吃。”
同时,他也用眼神示意少年,此时很多人正在看着这里。
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在感受到徐寅乐的神情后,反而转头看向了那些正在看着自己的外门弟子,问:“你们吃不?”
那些外门弟子皆不吃所措的摇了摇头。
卢温看了看徐寅乐,又看了看那少年良久,缓缓说道:“如星,我希望你能赶上秦师姐。”
外门弟子们听了很是震惊,心想:这少年究竟是何人,为何仙师对他有如此高的期待?
可是这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这些外门弟子们吓出心脏病。
“我会超越她。”那少年突然放下了碗筷,一脸认真地说。
第六章.过剑林
所有外门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谁给你的勇气,竟然敢说出超越秦师叔这样的话来?
卢温蹙了蹙眉头,沉默良久,终究也没有责骂,而是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希望如此。”
仙师竟然没有责备他,而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少年的天赋,真的如此惊艳?
外门弟子们看着正吃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年,神色很是复杂,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这时候,卢温轻咳一声,随手一挥衣袖,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了无数本剑经飘向了众位外门弟子。
这些还未开始修行的外门弟子见状,只觉得好生神异满眼惊喜。
“这便是我大秦剑宗的外门功法,你们得到功法后下去要好生研习,刻苦努力,若是三年内你们都无法到达凝元境圆满,这条通天大道,不走也罢。”卢温忽然神色严峻地说道。
弟子们闻言神情微凛。
卢温说:“我大秦剑宗大道至简,初始修行并不难,只要肯吃苦、肯努力,三年内到达凝元境圆满,并不是问题。”
“只是,大道通天多少万里,越到后面越是高峰险走,起始之时,都不肯好好修炼,打稳根基,何以至千里?修行就像建房子,根基不稳,何以铸高楼?”
这些话,不仅是卢温说给这些外门弟子听的,也是他自己说给他自己听的,所以虽然是训诫,但语气难免充满了颇多感慨。
按照大秦剑宗九境划分,他已经是第五境含光境的剑修,一剑如光,一念之下,杀敌百丈,衣不沾血。
在市井之中宛若剑仙。
可是在大秦剑宗内门,他进步得灵动,便不可养成剑灵。养不成剑灵,不仅寿命有限,无法达到人剑合一,修为不可一日千里,更得不到内门峰上各位师长赏赐的仙丹灵药,可谓前途一片黯淡。
所以最终,他才来到外门,成为了南风亭的授课仙师。
“现在你们可以去剑堂,找执事领取打开自己房间的剑牌。”卢温说。
“仙师,剑堂在哪里啊?”有名憨厚的弟子挠了挠脑袋问。
卢温抬手一指那片树木如剑的林,说:“剑林深处,便是。”
外门弟子们顺着卢温所指之处看去,心中好生无语:这怎么走?
……
……
在大秦剑宗,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是磨砺弟子的考验,这也是为什么神州大陆无数门派中,为何剑宗能够能够称霸一方的原因。
剑林中,无论是树木、主杆、枝干甚至是每一片树叶都像是一把剑。
它们不仅像,还很锋利。
一名莽撞的外门弟子直接进入了剑林里。
当那些枝叶擦到他的衣服和肌肤时,就像擦到了最锋利的剑刃上,瞬间被割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鲜红的血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有些刺目。
那名被剑林内的树木枝叶割伤的少年慌乱地退了出来,有些惊恐。
很显然,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锋利的树木。
有了这名外门弟子的前车之鉴,其余外门弟子皆不敢再如此鲁莽的踏入剑林。
只是要拿到住处的剑牌,该如何通过这片剑林呢?
外门弟子们冥思苦想起来。
如星不知道将他的面碗和筷子收到了哪里,抹了抹嘴上的油问:“你还还不进剑林?”
徐寅乐说:“看一会儿。”
如星说:“你不进我可先进了。”
徐寅乐说:“好。”
跟着,如星便越过了那些外门弟子,朝剑林走去。
……
……
“看,那不是韩如星么?就是刚刚说要超越秦师姐的那个。”
“他是要进入剑林么?”
“难道他找到了通过剑林的方法?”
外门弟子们看着韩如星离剑林越来越近的身影,议论纷纷,很是好奇。
只见韩如星站在剑林前看了看,然后便直接进入了剑林。
外门弟子们瞪大了眼睛,心中想象着如星被那些树木如剑一般锋利的枝叶划伤而退出的画面。
然而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如星踏入了剑林,那些锋利的枝叶和树木仿佛看见了朋友一般,变得不再锋利,柔和了起来。
就好像如星是剑林的一部分,或者说剑林是如星的一部分。
外门弟子们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惊讶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人跟在如星的身后进入了剑林,然后身影消失在了剑林里。
那个人,正是徐寅乐。
……
……
“怎么可以这样?”
“真是不要脸。”
“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外门弟子们义愤填膺的咆哮道。
他们涨红了脸,眼里写满了嫉恨。
……
……
徐寅乐和如星走出了剑林。
如星转头看了一眼徐寅乐,咧嘴而笑,露出了一口好看的小白牙:“我就知道。”
徐寅乐说:“知道什么?”
如星说:“我就知道剑林跟你也是朋友。”
徐寅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不远处钢铁铸造的一座建筑。
一座如剑的建筑。
这,便是南风亭的师长和执事们所居住的剑堂。
如星顺着徐寅乐的视线看去,说:“但是你跟在我身后进剑林,难免会引起流言蜚语,对你的名声不好。”
徐寅乐问:“名利有何用?”
如星说:“一口气。”
徐寅乐说:“虽然世人皆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但是这人间,往往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昔日大秦神武,伏尸百万座上龙椅,可如今可有人说他的过,在大秦他依旧是一代明君。昔日大秦的吕相,自称相父,书写‘吕氏春秋’,立一字千金,当时人人称道,可有人说其罪?再说到大楚暴君,弑兄辱母,如今天下,可有人说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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