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地上的字让连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笑意顿止,脸色难看道:“你不能说话了?”
李鸦张口再闭口,点了下头。
“这副模样……不能逆转吗?”
红甲刀尖侧移,刻了“不知”两字。
连城脸色再沉,李鸦的性子他清楚,说不知,是真不知。
“你在这里等我,我将他交于旁人,去去便回。”连城翻身跃起,去推封着齐圣尸体的冰块。
李鸦拦住了他,缓缓摇头。
刻下一行字,“你不死,芸儿便知我未死,已不能回,唯有你可托付。”
连城看着地上一行字怔怔出神,苦笑出声,“你还真是给我找到好活了,一个他,一个小媳妇,让我连推脱都没法推脱。”
“但你呢?”
连城突然低吼,“你怎么办?”
“在这个狗屁地方当一只孤魂野鬼吗?游游荡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冰鬼!”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我相识之初,你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否则怎么可能会遇到一个稍微对你好一点的人就紧抓不放。我不能回去,我要看着你,你要是变成冰鬼,我就一锤子砸死你,你要是一直这样,我陪着你。”
李鸦静静听着连城说的话,面无表情,只有脸上的冰晶在闪着冷光。
刻了一个“蠢”字。
又刻了一行字,“云芸小叔未死。”
再刻了八个字,“我命如鸦,孤已成瘾。”
指了指被封在冰块内的齐圣,李鸦最后刻下一行字,“聚冰鬼于长街,屠十万,救千万民众,仇怨已了,莫怨恨,当敬而颂其大名。”
诸事交代清楚,李鸦缓退两步,高跃十数次,落入因冰心之血被争食干净而四散游荡的冰鬼群中。
走了
连城没追,体力耗尽,追不动了,也不再想着将齐圣尸体交付他人再去找李鸦。
找不到了,冰原漫漫,李鸦走的干脆利落,不会让他找到的。
连城靠着冰块缓缓坐下,望向李鸦消失的地方,城还是那个城,却成了装满冰鬼的空城,人还是那个人,却披了一身冰皮。
看向齐圣七窍流血却安然闭目的面孔,连城喃喃而语,“你死得其所了,他却活不成个人了,挺好,再没有比这个结局更好的了,哈……哈哈……”
雪一直没停,越下越大,越积越厚,满城满眼的白雪将失去目标而渐渐蛰伏的冰鬼掩盖,这座刚刚经历了冰鬼之祸的冰城恢复了它平静而壮丽的样子。
如无人接近,这里将会永远纯洁如覆满大地的白雪。
死了的人不会说话,活下来的人除了逃命,根本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滔天大祸因何而起,又因何而去。
真相只有连城几人知道。
连城不会说,武极不会说,赵洗锋不会说,花轻衣和方云涧同样不会说。
却连他们几人,也不知是非过错到底该如何区分。
消息随着第一艘载着逃难武者的大船停靠而传出去。
漂在天涯海上的两向船只,航向冰狱之地的靠岸后丢下囚笼,拉着满舱满甲板的武者返航。已在返航途中的,靠了岸,得到消息,撇下一天天不停押运来的囚犯空载而航。
一船又一船的武者被载回来,然后回到自己久未归去的家乡,和人们讲冰鬼,讲狱城,讲冰原,讲冰原上的武者会慢慢变成冰鬼。
武城辟谣,未果。
天下已无人不知太平盛世中,却有冰狱之地这样的炼狱。
更有耸人听闻之冰心被世人所知,牢牢掌控在武城和十三大盟手中的冰心流出,随之而起的是汹涌暗潮。
居心叵测者也好,愤而难忍者也罢,心怀大志者更不必提,围绕冰心展开的乱象将起。
直到两月后,最后一艘载着停留在冰城中武者的大船归来。
这艘船上载着连城,载着武极和唐沁,还载着齐圣的尸体。
安排妥当逃难归来的武者,正欲前往冰狱之地调查的武城特使从连城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真相。
十日后,武城之令已传遍天下。
“冰鬼之祸,非武城之过,乃千年累积之因果报应。武城巡察使齐圣于大难临头之际力挽狂澜,解救武者两千万,老弱妇孺不计其数,扬我武城之名,当以其名追封为武道圣者。天下武者当追念其名,永记其功绩。”
另附一剿杀令。
“冰狱之地惨案一事真相大白,如有谣言起,造谣者斩,欲借此扰乱天下者,满门灭绝。”
李鸦放过了这个天下。
繁华盛世依旧是繁华盛世,武者们依旧日日勤练不缀,各种武道赛事依旧如火如荼地举办着,一如既往被蒙在鼓里的普通民众依旧快乐幸福地过着永远不远厌倦的柴米油盐日子。
只是齐圣的尸体并未被厚葬,而是依旧在那个冰块里,武城之人甚至动都未动其一下,将其立在天涯海海边,供世人天长地久的瞻仰,让所有不相信不愿相信的人哑口无言。
有此力证,武城地位再固。
时间如白驹过隙,隙后有隙,逝去的一个个转瞬永不停歇,组成漫长的一日、一月、一年。
经武城与十三大盟调查,冰鬼已蛰伏,有意的武者可前往猎杀冰鬼,取冰心而入药。
并将冰心之血的功效公之于众。
一艘艘大船重新往返,极北之地沉寂一年后热闹起来,短短两月,此地极其浓郁的寒煞被发现,刚加浓郁的死煞也被发现,吸引着将要突破的武者前来。
那座小城,成了短暂停留的武者们栖居之地,一年、两年、三年,小城中流传起了各种有趣的故事。
某人突破不成,寒煞侵体,险些成为冰鬼,幸有武城刻意针对而传下的秘术而免于一难。
某人猎杀冰鬼,引动蛰伏冰鬼群起而袭,亡命奔逃,被神秘人所救。
那座满是冰鬼的冰城中,有仙女起舞伴黑佛诵经,似在超度亡灵。
有雷龙穿梭于漫空天花中,狂吼不休。
有天刀横空,撕裂苍穹。
亦有铁猿游荡,或独坐,或狂奔,或暴躁,或悲怒。
没有火鸾舞空,没有剑台高筑,也没有血身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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