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和TIPS手术有关系么？
穆涛疑惑的看着郑仁，难道他在说自己像是乞讨？不能啊，自己对郑老板的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尖酸刻薄才对。
这种话，倒像是苏云说的。
郑仁刷了两遍手，见穆涛挡在自己的路上，微微一愣。
随即，郑仁反应过来。
自己只是随口说话，完全没走心。
“老穆，有一次我刷手，碰到一个坏了的水龙头。举着手放在龙头下，研究了将近半分钟。”郑仁无奈的解释，“那时候有两个感觉。一是自己这么傻乎乎的举着手等水，真像是要饭啊。二是感觉还是从前那种简单粗暴的模式更适合我。”
“……”穆涛见郑仁刷完手，连忙让开，去了操作间。
郑仁穿了衣服，站在手术台前。
胡艳徽帮郑仁打开眼镜的开关，直播手术正式开始。
……
……
彭佳坐在魔都的办公室里，电脑里的红呼呼的画面，让他既兴奋，又苦恼。
观看直播手术的人数，呈几何数级增长。技术部的统计，全国有将近七八千名医生观看手术直播。但更多的人，则来自海外，来自全球各地。
对于这一点，彭佳曾经有过准备。
提高门槛，这是必须的。
在国内还要注意口碑，但是国际上，收钱少于一台直播手术100美刀，会让那帮财大气粗的医生认为是骗子的。
可是一台直播手术门槛提升到100美刀，依旧没有阻挡住外国医生的热情。
因为时间限制，这个点国内的医生们刚交完班，准备一天的忙碌。欧洲也比较受限，英国是凌晨零点多，德国是凌晨两点多。
但美国那面，时间刚刚好。
正好是晚上八、九点钟，吃完饭，有的是闲暇时间。
还是外国医生有钱啊，彭佳百忙之中，还没忘记感慨一句。只是这种钱，挣起来真的是很烫手。
一台手术一百美元的“高昂”的观看费用，没有阻挡住世界各地医生的兴趣。他们蜂拥而至，杏林园网站的后台几近崩溃。
彭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祈祷了。
因为流动资金枯竭，他没有办法购置新的服务器。关键是从前杏林园手术直播间闹的幺蛾子，已经买了服务器，他和技术人员都认为已经足够了。
然而，这一切并不够。
服务器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出现卡顿现象，彭佳最后只能命令关闭弹幕功能、关闭其他页面，所有资源都投入到手术直播间的直播中来。
虽然这些功能的关闭，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总好过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还不断有人注册会员，进入观看手术直播。
这特么都是钱啊！
手术直播间的火爆，已经超出了彭佳的预期。在服务器崩溃之前，彭佳只好泪流满面的让技术人员停止新账号的注册，并且禁止进入手术直播间。
那可都是钱啊，对于资金枯竭的杏林园来讲，三、四轮风投还很遥远，注册的美金、观看手术的费用才是近期的活水。
但服务器已经要崩溃了，眼睁睁看着钱就在自己眼前，却挣不到……这个滋味，真是销魂。
彭佳觉得自己在油锅里挣扎，外焦里嫩。
医疗直播的服务器和普通直播不一样，要求的精度更高。因为其他直播，分辨率略有不够，也只会影像到直播播主的身材。那些身材，大多都是美颜、滤镜、长腿特效果过的，有些差别，估计播主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医疗直播，却完全不同。
略有不同，就有可能导致专家看不懂手术的关键步骤。这可是要砸牌子的！
彭佳只想了一根烟的功夫，便拿起手机打了出去。
购买服务器，最新的服务器，要把手术直播间的观看手术的人数提升到同时在线五万人！
虽然有点浪费，但彭佳心里明白，这也是和风投谈判的一个必然条件。
这钱花的，不冤枉！
彭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他面前电脑开着手术直播间。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做完了三台手术，正在做的是第四台。
手术，彭佳是看不懂的，但是他了解过TIPS手术相关的知识。
别人做，需要几个小时，还不一定能坐下来的手术，在直播间里面，竟然十几分钟一台，就这么做完了。
自己似乎捡了一个大便宜。
身为一名商人，彭佳肯定以利益为本。但他回想起来和郑仁的助手签的协议，他竟然有一种商人不应该出现的惭愧的感觉。
真的是惭愧啊。
恍惚之中，手术已经做到了最后一台。
正在这个时候，彭佳的手机疯狂的响了起来。
是没有备注名称的魔都的号码，彭佳怔了一下。
这是谁？能把电话直接打到自己手机上，还是陌生号码的人，似乎不多。
他接通了电话。
……
……
十分钟后，彭佳双腿颤抖的略微好了一点。
勉强站起来，来到窗台前，看着外面的黄浦江水滚滚入海，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美梦。
一家跨国的大型风投公司直接用钱把彭佳给砸晕了。
在彭佳还没有准备好去找风投的时候，那些嗅觉敏锐的资本就像是大海里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道一样，主动的游了过来。
彭佳虽然被钱给砸晕了，但是却没有得意忘形。他谨慎的表示自己需要时间思考，便马上挂断了电话。
是的，马上。
因为他生怕自己下一秒钟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同意风投公司的入股。
其实，风险投资公司给出的条件，已经超出了彭佳最好的预期。但是他闻到了一股子迫不及待的气息，那面有些急。
拼一把，等今天的数据出来之后再说。
彭佳过了很久，才站起来，看着窗外的大好山河，默默的发呆。腿，还是软的。
被钱砸的感觉，真是好啊，要是能有好几家跨国的风投来对着竞价，砸自己，是不是会更好呢？彭佳心里面想着。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美梦，他真的很怕这场梦就这么醒了。8)
郑仁下台，撕去无菌衣，摘掉眼镜，交给操作间里的胡艳徽。
穆涛像是沉思者一样，呆呆的看着屏幕，一言不发。连郑仁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都没有察觉。
郑仁用手肘碰了碰穆涛，问到：“老穆，想什么呢？”
“别动！有点灵感，我琢磨一下。”穆涛一动不动的看着静止的屏幕，说到。
他在追着脑海里眨眼即逝的那一丝灵感，连话都不敢说。生怕一打岔，自己就忘记了灵光乍现的思路。
郑仁笑了笑，其实因为穆涛的进步，郑仁也有一些感悟。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改良TIPS手术，而是要把TIPS手术术前找寻穿刺点的方法变得更简单。
如果全世界只有自己能确定穿刺点，那么意义将不会很大。
郑仁没去打扰穆涛，而是和胡艳徽交代了几句，让她下次一定不要迟到，这才去换衣服。
“老板，孔主任下飞机了。”苏云也来到更衣室，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上面各路朋友圈发的都是机场欢迎英雄归来的图片。
大红条幅，鲜花，赞誉，衬着孔主任等一干老主任们、年轻住院总们疲惫的脸庞，一身风尘。
按照郑仁的理解，接下来应该是欢迎仪式。至于座谈会和表彰大会要不要在今天开，估计可能性不大。
“有些遗憾啊。”苏云道。
“你不会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没有鲜花和掌声，觉得遗憾吧。”
“怎么会那么没有品。”苏云鄙夷，“我就是想，咱们在蓉城下飞机的时候，要合张影就好了。”
是的，这也是郑仁的遗憾。
那时候太匆忙，海浪一般的地面也让人从心底恐惧，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有人一辈子都无法离开那片热土。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下了飞机就接到任务，直奔震中心，这才留下了遗憾。
郑仁摇了摇头，说道：“走了，去看患者。”
“晚上去孔主任家，想好吃什么了么？”
“吃什么？”郑仁楞了一下。
“老板，你不会是想要空手去吧。”苏云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郑仁，“咱们要早点过，帮着忙活一下。至于你，负责陪孔主任说说话。”
“……”郑仁沉默，随后想想，苏云说的有道理。
吃什么呢？
郑仁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
“你们决定吃什么，我来订。”最后，郑仁拿定主意。
“八千的多宝？”苏云冷笑道。
“是啊，伊人说他家的食材比较新鲜。”郑仁道：“孔主任载誉归来，吃的太普通，怕是不好吧。对了，孔主任喜欢喝什么酒？”
“老同志么，基本都是对茅台有着一种不可理喻的信仰。你要是带酒，就带茅台。两……三瓶啊。”
“在孔主任家，少喝点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一瓶，你……”
“漱漱口？”苏云斜睨郑仁，鄙夷说到。
“差不多就行了，孔主任要是刚回来就被你喝多了，感觉上有些不好。先歇几天，以后有的是喝酒聊天的日子。”
说着，郑仁拿出手机，信手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主任，您没去上班吧。”
“嘿嘿，我在这面挺好的。好好歇几天再上班，注意身体。”
“行，我知道了。这面我找时间，回去看您。”
简单几句话，郑仁便挂断了。
苏云知道，主任这个词，从郑仁嘴里说出来，不带姓的，只有老潘主任一个。
“主任回去了？”
“嗯，前天就到家了。跟他视频的时候，看主任气色有点不好。毕竟年纪大了，这么折腾，受不了。”
“找时间去省城做手术，回去看一眼。”
“飞刀么？”
“估计找你飞刀的人，快上门来了。”
两人闲聊几句，换好衣服，直接赶奔消化内科。
罗主任不在，肯定是去接孔主任一行了。他还说要来看看手术，估计得等下次了。
这面三个患者，在病床上躺着，没有痛苦，只有不解。
这种表情郑仁最是了解，患者估计各处求医问药，碰壁太多。要么是不会做TIPS手术，要么是觉得自己水平不够，做TIPS手术风险大。
可是来到912，十几分钟就解决了，这种事儿换谁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郑仁叮嘱消化内科的住院总术后要监测的项目，约好急诊检验结果回报后发到自己手机里，这才离开。
虽然这些都是常规，郑仁也还是又一次磨叨了一遍。
随后来到普外科，转了一大圈，这才回去。
以后每天查房，都和长征一样，郑仁心里有这个预期。
介入科有些空，除了值班的住院总外，都去接孔主任了。郑仁刚要进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焦急的走了出来，嘴里用哀求的口吻说到：“我真的没时间，求求你，别跟我说了。”
迎面碰到，郑仁诧异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后面办公室里，站着常悦。
常悦有些茫然，一言不发。
郑仁很少……从来没有一次看到常悦有这种表情。和患者家属做沟通的时候，常悦总是一脸淡然，几句话就能和患者家属成为朋友。
这种和人接触的绝技，郑仁是自愧不如的。
可是……这是怎么了？
“您先忙着，我这面真的没时间。”中年男人生怕常悦拉住他，扬了一下手机，上面绿油油的自选股，“我已经赔了很多了，要抓紧时间操作，您就别跟我说省几万块钱的事儿了好么？”
说着，男人一溜小跑，出了办公室。
常悦站在办公室里，好无奈，好寂寥。
“怎么回事？”苏云眉毛挑起来，问到。
“今天把二期术后患者办出院，收新患上来。这个患者家属，我跟他讲什么，他手里都拿着手机，一句都不肯听。”常悦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弱市反弹，只不过从前认为是小时线的反弹，结果比较猛烈，估计是他认为牛市来了。”苏云说到：“下跌突破了整理的中枢，不知道赔了多少。要是本金还好，如果带着配资，估计这一波就得倾家荡产。”
“咦？这个你还懂？”
“老板，你以为我的钱都是上班挣的？就咱海城市一院开的那几吊钱，看电影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