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年初房价那么高,银行利息也一提再提,光利息都要比以前多个百来万。你这个时候入场,不是赶着去当接盘侠?”
“就是因为涨的太快了嘛,从九千涨到近两万,就花了一年多,谁不心动?美洲花园那个楼盘,知道吧,三岔口那个。那楼盘风水不好,四面环高速,剪刀煞,开盘十来多年,六七千的价格,一直没卖出去,结果去年都涨到快两万了,还被疯抢,去晚了连口汤都没得喝。而且我还听人说,说成都入选了什么新一线城市,房价要冲五万,我这不是怕……”
“怕去晚了,上不了车?”何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余鹏程。
余鹏程垂着头,唉声叹气:“我也不是想炒房,就是吧,这房价涨的太厉害了。我就怕那时候不换,以后就没机会换了……”
何远很理解,真的很理解。
很多时候,环境是很影响人的。
何远不相信,余鹏程会看不到危险。
但,怎么说呢,人到了那个年纪,有些事必须得去做。
比如生孩子,比如照顾老人。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过法,多买几套房,住的近点,离的也近点,什么都不愁。
没钱人有没钱人的过法,涨不涨,跌不跌,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买不起。
最尴尬的,就是夹在中间那一批了。
要说没钱吧,手上多多少少也有点。
但要说有钱吧,光是凑个首付都很勉强。
但,老婆要生孩子,父母要人照顾,怎么办?
咬咬牙,挺着呗。
人近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不是一个人吃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年纪了。
哪怕明知道有风险,也只能把眼睛一闭,一头钻进去。
就赌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侥幸?
算是吧。
“好吧,只是一套房的话,你还负担得起。顶多在手上多放几年,等这阵子过去了,以后还能涨回来。”何远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能怎么办?
买都买了,退也退不了,卖也卖不掉,总不能断供吧?
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政府已经开始将全国信息打通了。
不像以前,你上个黑名单,拍拍屁股,银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一次是动真格了。
刘主席说了,要“使全社会都懂得,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借钱是要还的,投资是要承担风险的,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像余鹏程这种老实人,黑不了良心吃那口饭,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良民了。
“算了,别想了。现在有大房子了,老人也能接过来一起住了,这不是你上大学那会儿,就一直嚷嚷的吗?”何远开始转移话题。
余鹏程一个劲儿的抽着闷烟,面色低沉。
“我当初要没想那么多,先把那套房子卖出去,就好了。”余鹏程闷闷不乐道。
那套房子卖出去的话,余鹏程现在也能少亏点。
不过那个时候房价一直在涨,隔几天就涨个小一千,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很着急,谁会舍得卖?
现在这个行情,两套房都砸手上了。
第一套虽然看着还赚了点,但基本出不了手,都是纸面财富。
快三十岁的人了,背上几百万的债,工作情况也不太好……
之前的那点存款,也全都拿去付二套房的首付了,甚至还借了不少。这要是一失业,每个月几万块钱的贷款都没着落。
何远算是知道,为什么余鹏程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了。
中年危机。
何远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先去吃饭吧。”
余鹏程将烟头往地上一扔,揉了揉脸,恢复正常:“走,去吃饭。”
何远去敲了敲门,示意大家在楼下吃饭。
一行人整理好行李,熟悉了下房间,就依次下楼了。
何远在院子里摆了张大桌,圆木的,又搬十根椅子,放在草皮上。
他和田蕊将饭菜端了上来,隔着老远,他们就闻到香气,一个个发出赞叹声。
“东西比较简陋,你们将就一下,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将饭桌布置完毕,何远对他们说道。
“没事没事,老板你弄的很好,我们挺满意的。”眼镜男对何远道。
何远笑了笑,和田蕊回到书房,他两在屋子里吃饭。
何远和田蕊在屋子里吃饭。
席间,何远看起来有点沉默。
“你怎么啦?”田蕊注意到何远的表情,问了一句。
何远端着碗,夹了口菜,嚼了两口,又把碗放下。
掏出烟来,给自己点上,何远吸了一口气后,叹声道。
“你说,这房价怎么就跌了呢?”
“你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事儿了?”田蕊也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没什么,就这几天看到有人在聊房价,突然有些感慨。”何远摇摇头,道。
“降了就降了呗,那不挺好的吗,现在的房价本来就挺高。”田蕊还是不理解。
“是挺好的,不过我就觉得吧,这两年买房的人,有点惨。”何远挠了挠脸,他没好提鹏鹏那一茬。
设身处地的想,自己要摊上鹏鹏那种事儿,估计得崩溃。
前阵子还夸他,房也买了,车也买了,媳妇儿也娶到了。
有家有口,幸福美满。
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了。
“那也是他们自己炒的。”田蕊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还是有不少刚需,用六个钱包付首付的。”何远道。
“怎么说呢。”田蕊歪着头,组织一下语言。
“你为什么总喜欢歪头啊?”何远突然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可爱吗?”田蕊说着,又歪了一下头,还朝何远眨了眨眼睛。
女人的世界,理解不了。
“我就觉得吧,这种事情,量力而为。有钱就买,没钱就租。实在不行,还有很多工作包吃包住呢。”田蕊道。
“但现在,租也租不起啦。”何远摇头。
“租不起?怎么会租不起,现在房租挺便宜的啊。”田蕊无法理解。
“那是在老家,北京的房租就挺贵。别的不说,我以前租过的一个小房间,大概六七八平的样子,当时租的时候一千八,现在都得要三千了。”何远道。
“这么贵?我们这儿一个精装套二,一个月也才一千来块。”田蕊捂住嘴,一脸不可思议。
“这也就算了,找找的话,也能找到便宜点的房子。不过北京去年年底,不是整顿吗,那些什么隔间的,隔断的,全都清理了。我朋友大半夜的回去,结果房子被拆了,凌晨一两点,拧着行李箱,开着车,在大街上找酒店。”何远道。
“你朋友有车啊?那还住那么差的房子?”
“那房子也不差吧,链家自如的,CY区四环,一个月要五六千。”
“那这样还被赶出去,没有提前通知吗?”
“强制性的,很多人都是回家后,才知道出了这么个事儿。那些近郊的,住城中村的,更是直接强制拆除,停水停电,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何远叹息,想起那件事儿,他还一阵头皮发麻。
“是挺可怕的,那你呢?”
“我那边还好,没查过来,不过那阵子,街边的小店几乎全关了,好多店都开了七八年,我还没去北京的时候就开着了,全没了。搞的本来挺热闹的一个地方,变得冷冷清清,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啊,没有原因吗?”
“听说好像是个违规建筑起火,出了大事故,又马上要过年了,要检查,所以上面直接下令,要大力整顿,结果就弄成这样了。”
“他们真可怜,这么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地方吧?”
“那段时间连酒店都住满了人,全是被赶出来的。房租更是暴涨,几天时间涨了三分之一,一半,甚至一倍,就这样,很多人还是租不到房子。像链家这种,房源刚出来,都等不到刷新就没了。两千,三千的房子,几乎找不到。”何远说到这个的时候,还一阵心有余悸。
那段时间,他心里也挺忐忑,生怕随时会被清理出去。
所以也一直在看房。
结果看了好几天,房源一出就没了,根本没有预订的机会。
闭着眼睛都抢不到,更不要说什么咨询,看房了。
“花了这么多钱还住的那么憋屈,他们也是真的惨。”田蕊摇摇头。
“这还不算什么,最近流行一件事儿,炒房租,你知道吧?”何远道。
“炒房租?”
“之前网上有个帖子,楼主有套天通苑的房子,一百二十平的小三居要出租,心理价位是七千五左右,平均下来每间两千五,还比较合适。结果两家中介公司咨询后,给出了一万多的价格,把这个房子抢下来,硬生生就涨了三千多。”
“中介抢房子?为什么啊,他们不是就收取中介费吗?”
“他们把房子租下来,自己改装改装,然后再租出去,当二道贩子。
一百二十平的房间,基本上可以隔五间出来,一间二千多到四千,平均一下,五间就是一万五左右,一个月纯赚四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