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于芳的注意力再次被仪表台上的徽章吸引住。
说不上为什么，那明明是一块精巧、高档的徽章，但她总觉得它看上去有些压抑，同时也有些让人着迷，就像恐怖片瘆人的背景音乐中，厉鬼即将现身之前的那一刻，你心惊胆战，却仍旧忍不住透过指缝偷偷盯着屏幕。
最关键的是，她觉得这块徽章有种似曾相识的气质，那种感觉，类似于你见到一个有点面熟的人，但你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或者在哪见过，你翻遍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亲戚、朋友、同事、同学，都找不到答案，到了最后，你甚至怀疑这个人自己到底认不认识，模模糊糊中，你只能继续盯着他的脸，试图从疑似熟悉的边边角角中找出正确答案。
盯得时间长了，于芳眼睛有些干涩，伸手轻轻揉了揉，然后决定从其他方法试试。
她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键入AOA三个字母，网页从上到下排列着几个答案：Ace Of Angels（一个女子偶像团体），American Optometric Association（美利肯视力测定协会），Australian Orthopaedic Association（澳诗翠整形外科协会），American Osteopathic Association （美利肯骨科协会）......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再往下翻，也都是一些异常冷门的学术名词，或者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组织一类，没有参考价值。
那么，这些别具奢华的豪车上镶着的做工考究到极致的徽章，上面的AOA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奇怪的感觉？
于芳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但那徽章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她想要不断去探索琢磨。
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汽车到了一座工业园区，从外面看，花纹古朴的铁艺围墙将整个园区围城正方形，里面伫立着几栋非常现代化的建筑，入口的位置是一座贴着抛光大理石板的方形大门，大门横梁上嵌着“Buschmann industry”的字样。
远远地看见，门口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人在列队迎接，这让于芳隐隐感觉有些不舒服，作为生意伙伴，对方的礼节显得过于低姿态，关于这一点，不仅是她，大家都有受宠若惊的不适感。
进了园区之后，安德里先是带着他们去食堂吃了些早点，接着开始带队参观厂区，这里的现代化程度确实站在世界顶尖水平，所有生产线全部实现了无人操作，精密的机械臂准确地安装着各种部件，连总控台发出指令的也仅仅是一台计算机，整个生产流程看上去像科幻电影里的画面。
从生产线上，于芳看不出这里是在生产什么东西，倒是有两条线上不断输送的半成品勾起了她的兴趣。
其中一条是在加工某种木材，由起点这一端开始，机械臂在不断修整履带上的木材形状，抵达终点时，它们被削成半根手指大小的圆柱形小木块，车间内弥散着木屑的清香味。
一个植物知识比较丰富的太太解释道：“看纹理和颜色，这应该是白栎树。”
于芳听完点点头，白栎树，或者说白橡树，国内很常见，橡果可以食用，没什么特别的，哦，好像传说中可以用白橡木舂钉死吸血鬼，不过这种老掉牙的传说也得有人信才行。
另一条生产线上在加工一种小巧的金属部件，它呈现带有弧度的三角形，打磨之后泛着银光，在最后一道工序上，机械臂在它身上刻出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宗教仪式中用的法阵。
搞不好是银色子弹，于芳挑了挑眉，戏谑地想着。
众人一边参观，一边听安德里娓娓介绍，这里的产品供应全欧洲，以极高的工艺水准和良品率稳占各国消费市场，至于这次向中汉采购的精密元件，是要装在布施曼工业最新研发的一种专业仪器上，这件仪器即将应用在某个专业领域，据说前景非常宽广，至于到底是什么领域，安德里则语焉不详。
用了一上午时间参观完厂区，该公司的老板，布施曼先生终于现身了，他跟京州仪器的人员及其家属们共享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席上谈笑风生，主宾关系迅速热络起来。
到了下午，公司派了两辆车，由安德里带着于芳她们在慕尼黑市内游玩，徐滔一行人则被留在会议室里，就交易的细节展开并不激烈的讨论。
按照合同内容，布施曼需要付给京州仪器50%的先行款，元件用在成品仪器上之后，除人为因素外，如果能保证半年内不出任何故障，再结清余下50%的尾款。
这是事先就洽谈过的，双方都没什么异议，陈行将密码箱呈交给布施曼，后者检验过产品之后，当场向乙方的企业账户转账，交易全程都很愉快。
接下来按照流程，徐滔向德方讲解了元件的工作原理，除了涉及核心技术的内容，整个讲解比较详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和陈行都不知道对方要把这种元件安在什么东西上，在商业领域里，这种向合作伙伴隐瞒信息的行为会引起大多数企业家的反感，毕竟不是见不得光的交易，现代商业社会，我卖给你东西，当然也有权知道你要拿它去做什么，何况是技术含量如此高的商品。
之前由于甲方开价很高，作为公司负责人的陈行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对方要求的指标完成研发与生产，现在所有环节都走到了尾声，合作非常愉快，于是他半开玩笑地问道：“布施曼先生，请原谅我的唐突，对于我司产品的应用途经，我这个做主事人的实在是很好奇。”
“哈哈哈。”布施曼爽朗地大笑两声，拍着他的肩膀道：“亲爱的陈行先生，也请原谅我的隐瞒，实在是因为在我这下订单的客户极力要求保密，诚信是商人最重要的品质，相信您也奉行这一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行知道不能再问了，于是也哈哈两声遮掩尴尬，使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为了表达歉意，布施曼承诺中方所有人在欧洲期间的游玩费用由他承担，请大家尽情放松，甚至建议到了晚上，让安德里把女士们拖在购物中心，然后安排男士们体验一下慕尼黑姑娘的热情。
“哈哈哈！”
陈行再一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这个安排不置可否。
......
......
回到酒店之后，于芳她们果然如布施曼说的那样，被安德里带去购物了。
要想拖住女人的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在奢侈品之间流连忘返。
这边，德方工作人员把徐滔他们送回酒店，稍作休息，然后约好时间，布施曼会亲自带他们去看看慕尼黑的红灯区。
中汉人也好，德曼人也好，只要是正常男人，面对新鲜的诱惑时，表现大抵是一样的，如果有人说自己可以抵抗这种诱惑，要么是他老婆就在旁边，要么是他压根就没有被诱惑过，这就像有人说：我不喜欢钱；这个句子说完整了，多数会变成：我不喜欢钱不是我的。
所以，陈行带着下属在酒店餐厅用餐时，没有人表示不参加夜晚的活动，果然，猫不偷腥，绝壁是傻猫，相信猫不偷腥的女人，也绝壁是傻女人。
餐桌上，徐滔和陈行聊起了生意上的事，他是公司的首席工程师，这次的元件也是以他为主导开发的，算是公司的技术大拿，所以大事小情上，他颇受陈行重视。
“德曼人在防范我们。”徐滔说：“在工业制造方面，他们确实领先世界，但是在微电子元件领域，他们就不够看了，不然也不会找咱们进行合作，我觉得，布施曼那个老家伙真正怕的是咱们看了仪器成品之后，回去就能仿个七七八八。”
陈行摆摆手说：“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就得理解别人的小心谨慎，有人防着你，应该是你的荣幸，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值一防，那才是你的悲哀。”
徐滔点点头，觉得老板说的有道理，
至于说看一眼就能造出一模一样的来，这绝对是布施曼神化自己了。
这倒情有可原，因为自古以来，中汉人一直被神化，从未被超越。
吃完晚餐，这些爷儿们坐在餐厅里一边看景，一边等着布施曼赴约，时不时对窗外的美女品头论足一番。
其实以当前的世界环境，种族文化壁垒已经削薄了很多，只是有机会负距离接触的人还是少数，所以要是在国内谈业务，对方老板发出这种邀请，估计个别人就没这么大兴致了。
但是在这就不一样了，多少人的梦想就想骑一回大洋马。
这跟崇洋媚外无关，只是对其他人种生理结构的好奇，或者是对征服异国女人的满腔热血。
带着这种热血，众人一直等到天快黑下来时，布施曼终于打来电话，陈行对下属们会心一笑，然后接了起来。
互相客套几句，几秒之后，他诧异地把电话递给徐滔：“布施曼说，他有事要单独跟你聊聊。”
徐滔颇感意外地接过手机，就听对面说道：“徐滔先生，非常抱歉，我想向你个人提出一个请求，你可不可以马上单独来我公司一趟，酒店外面有车在等你。”
“布施曼先生，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是这样，元件的安装出了点小问题，我们需要你的指导，再次抱歉，请你一个人过来好吗？”
“呃......那好。”
放下电话，同事们投来询问的目光，徐滔挠了挠头说：“他们那边......”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陈行身后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德曼人。
“徐滔先生，请。”
其中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