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巧妙用划开的丁点羊油和细盐按照比例调制成了稀油酥,平锅化油。
芸娘看的出神,羊油的香味飘起,揪好的面团也擀成张张薄饼,铺在铁锅上,大葱切成葱花洒上,气泡便均匀地浮出表面。
“用竹签把这些气泡扎破。”方黎一旁解释。
趁着气泡破开这个时机,方黎顺势从孔中灌入打散的鸡蛋,这便是鸡蛋饼,两面金黄、好不诱人,出锅后又刷上一层茱萸辣酱,卷起一点冬葵菜,手抓饼便成型了!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辣椒的替代品主要是茱萸,在隋朝依然如此,辣酱主要也是用茱萸做成,又捣了一些藠头和蒜蓉末提味。
“慢些,小心烫口。”
方黎将卷好的手抓饼递给芸娘,她小口咬了一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三郎,这手抓饼可真是好吃!”
方黎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升级一下辣酱,手抓饼之所以好吃,秘诀在于小而全,主要是调料,“这时候胡椒应该在西域,市面上怕是有钱也不好买,除非是通过特殊途径,那些突厥人手中应该有一些……”
胡椒这时候尚未全面流入中原地区,属贵重之物,每年进贡给大隋皇帝的胡椒也不过那么点,所以寻常人想搞到这玩意,极难!
要搞到胡椒除非去抢劫西域商队,说不定还能找到,这直接被方黎否定了。
方黎也尝了几口虽然跟后世的手抓饼不能比,但已算不错,这个时候的面粉,都是麦和麸子用磨盘一点点磨出来,没有任何添加剂,虽然有点发黄,但的确美味可口。
整个半天,方黎和芸娘都在灶房,他将手抓饼的诀窍全都教给了芸娘,因为做法不难,所以这份专利除了芸娘外,方黎并不打算外传。
“这手抓饼说不定真能赚到钱呀,怪不得三郎想着开食铺。”一想到方黎如今也算开窍了,官身也提到了七品,芸娘也算彻底放下了心。
下午申时,方黎就买些简单糕点去了徐轩家。
徐轩的阿耶同样走的早,家中就剩下一位老娘和哥哥徐白,因为家在白城,老娘就给哥哥取了白字,徐白人如其名,是个地道的庄稼人。
老辈人疼小的,放在古代也是如此,徐家这才让徐轩顶了老子的缺,徐白留在家中照看老娘。
“阿兄你是说要开一间食铺?”徐轩一听说方黎要做什么手抓饼来卖,倒是有些诧异。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东巷有一间过气的李庄包子铺,说是要转手,下午咱们去看看,可以的话今天就把手印按了。”
“今天就按手印?会不会太仓促了?”
徐轩有些愕然,他倒是不知道方黎做出的手抓饼是个什么模样,看其所言似是有些搞头,也颇为期待。
方黎笑道:“赚钱这种事怎么会嫌急,倒时候你也来帮把手,算你一份,赚钱了也能给你早早取房新娘子。”
一说到娶媳妇赚钱,徐轩立马就来了兴趣,拉着方黎二人就奔往东巷方向的王庄包子铺。
※※※※※※※※※※※※※※※※※※
塞北,洛水河畔,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牛羊成群。
这里是突厥汗国的最南端,距离大隋最北端边境有上千里。
一条蜿蜒广阔的洛水河面冰封千里,尚未解冻,碧绿的牧场上道道栅栏打开,啾啾的叫声绵延天穹,笼盖四野,一匹匹贺兰驹被从马场放出,万马奔腾,似是地动山摇。
一队队身着大毡衣、戴毡帽的突厥兵互相吆喝着,往洛水河畔冲去,马蹄踏踏,尘土飞扬,壮观甚蔚,他们欢快地抽打着马鞭,似是在驯服自己的宠儿。
他们要去往山的另一面,那是洛水河的上游,那里每天都有一群突厥人凿冰取水,用以生活,背靠洛水,这条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突厥子民,他们感激这条河。
除了这条蜿蜒大河,突厥人还对马有一种天生的信服感,认为是贺兰驹是天神赐予他们的礼物,他们自马背上出生,手持弯刀,也信服可以自马背上宰割天下!
突厥人先世源自于丁灵、铁勒两部,是铁勒分化出的一支,因后来迁徙至金山南麓(阿尔泰山)才改名突厥,5世纪曾被柔然国征服。
到了6世纪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合并铁勒部五万户民,势力渐盛,这才大败柔然,在如今塞北的鄂尔浑河流域建立了突厥政权!
如今的突厥汗国是北齐后主时分裂形成的东、西两部,数百年来此消彼长,东突厥历经沙钵略、叶护、都蓝、启民四代前任可汗开疆拓土,至如今的始毕可汗,正欲加强盛,而始毕可汗的目标也逐渐瞄准了盘踞南方大隋。
大隋朝内乱的各种动向给了突厥机会,加上派出各种胡商作为内应,于是他们四处南下犯境,大隋果然无暇顾及,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高大的俟斤营帐,白色的素纛迎风招展。
账内,古铜色的案几上摆满了大块奶酪和马奶酒,还有一盘盘切好的手抓羊肉,营帐中正位置座椅上,悬着一头狼头骨,獠牙在外,仿佛下一刻便能张口吐舌。
座椅上一位五旬左右的老者正襟危坐,发髻垂后,一双倒八字眉不怒自威,鹰鼻沟舒展开,黑灰色的毡衣坦胸而立,胸前一头黑色的狼头栩栩如生,正如他头顶所悬的狼头般。
这老者便是如今哥舒部落的族长,也是东突厥四大俟斤之一——哥舒脱不花!
而此时,营帐内的地面上跪着一名身穿甲胄的突厥兵,此刻却仅剩下一条右臂,很明显他就是从哈隆关一役死里逃生出来的,左臂已被隋兵完整地削去!
此人便是木扎阿的近卫之一,当日扣关,木扎阿的千名骑兵尽数被歼,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一路奔波,来不及休息这才逃回了哥舒部,向脱不花汇报情况。
脱不花冷哼一声:“呵呵,木扎阿那个蠢货自以为聪明,想突袭哈隆关,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如今倒好连尸身都被火化了,现在想起我这个族长来了?”
底下那名近卫战战兢兢,原本他可以不用回来,但是再怎么说他毕竟是突厥人,回归故土,比克死异国他乡要好的多。
“主上,原本扣关前我们木将军就打听清楚了,那哈隆关虽是天险,但如今朔方郡守根本无兵可派,前来守关的是一名面生的隋朝将军,那些隋兵不过是一些临时组建起的乡勇们,很多都年老体迈,不堪一击的。
而且我们一冬的粮秣早就所剩无几,若是再不动手,恐怕这个月都过不去。”
“木首领带领我们千骑人马本以为在日落前就可以拿下哈隆关口,这样一来首领就能南下入瓜县、白城、坦城等地再无阻碍,掠夺来的人畜粮食不仅可以解决燃眉之急,而且还能献与俟斤大人您,可谁知……”
“可谁知你们愚蠢至极,日落前也没能拿下哈隆关,还被人引诱入关火攻全歼了!”底下木凳上一直未说话的少年,此时开口补充道。
少年不过加冠之龄,眉宇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与常人不同,他两鬓的络腮胡十分茂密。
“我突厥骑兵本就不擅长险地作战,只得在平原地区才能挥发最大威力,亏你身为木扎阿身旁控弦近卫之精英,竟然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没有早点汇报于族长且不说。
如今败了,还口口声声称是为了族长,该死!”
少年一语中的,说完之后跪在地上那名近卫更是汗如雨下。
“拖出去喂狼!”
脱不花厌烦地招手,营帐门口两名近侍立马掀帘而入,那名近卫面色苍白如纸,直接吓晕了过去。
突厥人信以狼为图腾先祖,尊敬无比,但凡有违背祖训或有罪的突厥人,都会被丢入狼窟喂狼,以便于告示先祖神明。
“阿烈,你当真以为木扎阿是为了咱们么?”
这被脱不花称作阿烈的少年本姓张,是脱不花自幼收的养子。
“木扎阿本就嚣张跋扈,何曾将阿耶放在眼中,向来自以为是,哪次南下给咱们通过口信,若非这次回不来了,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来。
孩儿猜测,木扎阿原本是打算攻下哈隆关口,在那儿驻营,从此便可脱离哥舒部落,依靠吐屯大人的仰仗再次拓张,妄图成为阿耶您一样的英雄!”张烈道。
脱不花看的最顺眼的就是这个儿子,虽不是亲生,但他一手带大,亲情早已胜过了血脉关系,而且张烈机智勇果,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呵呵,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木扎阿在哈隆关碰了钉子,算是省的咱们自己动手,也替其他部落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敲了警钟,大隋现在还不是那么好惹的!”
脱不花眯着眼睛,看向营帐外,张烈负手而立,心中却念了句“李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