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酣,圆圆如盘,这一刻就连星光也都收敛起来,张凌仙落入藏剑池横淌而过,他所到之处池水尽皆沸腾,剑音缭绕。
“宗老!凌仙向您借剑!”
张凌仙厉声吼道,霎时整座藏剑池翻覆,一柄柄剑仙山先辈投入池中的剑器如鲤鱼跳跃一般射出,络绎不绝,宛若一场自下而上洒开的雨幕。
百柄,千柄,万柄!
不过片刻,池底起万剑,合鸣之声震九霄,熠熠剑芒冲牛斗,万剑皆入雾海漩涡,冲着张凌仙震颤剑身,仿佛在向自己的君王膜拜。
这番情景和当初张凌仙撑开雾海漩涡凝聚出千万灵剑如出一辙!
每一柄剑器都精准落入雾海漩涡当中灵剑之位上,转瞬便和雾化而成的灵剑合为一体,张凌仙极其狂妄,想要以一人之剑道驱使先辈留下来的万柄有名剑器!
灵剑实体化,借先辈剑器展现他仙剑道之风范。
藏剑池当中埋藏的剑器倾巢而出,尽皆被张凌仙操控!
雾海漩涡此刻已成为真正的剑器大海,一柄柄奇剑悬挂其中,折射出的锋芒稍稍流泻便让一旁的聂凡不能直视,就连气海道台也被压制得运转失灵,可想而知身处万剑凝视之下的洪太阳又该是何等威压。
聂凡稍稍撤离石台,无奈之下只得动用小白龙之力驱散这股震慑之力,心中也对张凌仙这一式泛起些许火热。
洪太阳眉目深沉望着雾海漩涡之中悬着的万柄剑器,“你不配驱使它们!”
他才是剑仙山山主,万剑只能拜他,再无别人!
张凌仙冷笑道,“我若不配还有谁!”
他伸手抚摸近身处的一柄浑沉重剑,“此剑名为敦皇,我十岁那年聆听剑器道音。”
而后,他又转身碰触另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内里仍然泛着妖异的血红之光,“这柄猩红,我十二岁拥之入睡。”
“凉巢,助我十五岁时领悟剑意破入道台铭刻符文!”
“奇光,我成建宫境之时自来见我!”
张凌仙豪气冲天,大开怀抱,似乎要揽尽万剑,“这里的每一柄剑器都埋在藏剑池,但它们的剑道却在我心,它们…都是我的剑!”
“洪太阳,你是剑仙山主又如何!你喊一声又有哪一柄会应你!”
张凌仙指着洪太阳道。
洪太阳没有答话,他只是伸手解开了那条绑着头上的红线,轻轻一撮,红线竟然硬直起来,足有九寸长,宛若一根烧红的铁针。
“落红!”
见此一幕,远处的聂凡瞳孔微缩,洪太阳手中这根不起眼的红线并非凡物,而是洪太阳以天字剑为胚自身剑道之境为模量身打造的一柄神话级名剑,纵观其一生,这柄杀器也是战功赫赫。
“万剑又如何,这些年我所祭炼的唯此一剑,你会明白,天剑道必将挫败仙剑道!”
洪太阳气势忽起,手中的落红破空而去直射苍穹,霎时将整片天际都印染成赤红之色,这一刻仿若天空主宰。
“起!”
张凌仙目光微眯,单臂前指,顿时满满一海的剑器冲天而起,雷鸣轰动,天穹似乎都要撕裂。
而与之相对,落红当空,无声无息间便飘落一场红线雨幕,如同无数条殷红的血线降落世间一往无前与万剑大潮轰然碰撞!
地动山摇,藏剑池满湖池水倒卷入天,百里之地尽皆颤动,原本局限于藏剑池一域的风暴再也阻挡不住,开始向整座剑仙山扩散而去。
这一天,剑仙山陷入动乱,不知情的弟子门人都以为天灾忽至,稍稍知悉内情的长老高层也是暗自忧心。
“唯我当空!”
洪太阳放声嘶吼,霎时悬于他头顶的落红大放光芒,剑光淅沥而落,这一刻他将毕生剑道境界悉数展现,他所在之处,便只有他的天剑道。
落红似晴天烈阳,放射无尽光芒,光所到,剑即至!
“天剑道?我呸!”
张凌仙单臂托起,万剑射出,在他心中,也无其他,只有自己的剑,甚至他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剑道还能不能称为仙剑道,但他无比清晰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无论成败,都是他的道。
“轰轰轰!”
天幕只有光华,让人无法直视,似乎打破了界壁放出了虚无。
但璀璨注定只有短短瞬息,极致的绽放之后依然是尘埃落定。
“扑腾扑腾…”
一柄柄先辈剑器坠落天穹,如流光之尾。
一条条血线乍然消湮飞灰烟灭。
最后,雾海消散,张凌仙直挺挺站在那儿,他的双眸紧闭,却是渗出两行血泪。
但他的嘴角挂着的是最畅快的笑意!
天空中,两截红线无力飘落,轻柔若纸,洪太阳只是双目圆睁。
他既胜又败。
胜在他伤到了张凌仙,但却在天仙两大剑道之争中败得彻底。
连落红都被斩成两半。
“我会败?”
洪太阳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也在轰鸣声中,藏剑池中似乎有什么要升腾而出,张凌仙和洪太阳都应声看去,只可惜张凌仙双目闭阖无物可见。
“这是…”
聂凡堪堪走近,先前两大高手决战他被迫撤离免于陷入风波,此刻眼中所见一座小山般的巨兽从藏剑池中缓缓爬起,形似蟾蜍却是狮头,模样与张氏祠堂檐角那一座雕塑别无两样,正是剑仙山的剑宗吞剑怪本尊!
吞剑怪皮肤近乎石质,浑身遍布肉瘤,饕餮大嘴,两颗巨眼外凸,蹲在藏剑池水面便如同一座洪荒巨兽。
“宗老!”
张凌仙和洪太阳同声呼道。
吞剑怪曾言此生与张凌仙不复相见,此刻张凌仙双目失明,倒也不算违背誓言。
吞剑怪前蹼朝藏剑池水面一拍,霎时自池底冲出两根锁链,中间正捆绑着一位女子。
“小如!”
张凌仙纵是双目不见,但也能感受到那份气息,他气血冲顶,心神剧震难以自持,转瞬便已奔至女子身旁,将其搂入怀中。
女子虚弱至极,半晌才睁开眼睛,双目无光,待望清眼前的张凌仙时,眸中才算生起光彩,只看着张凌仙说不出话,但面色映出来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那一缕暖阳融人心田。
她知道的,会有这一日,所以她还是她,他也依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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