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门户,小篆屋匾,在寸土寸金的西城区显得简陋得过分。
车夫收了聂凡的酬金之后笑着躬身赶车离去,聂凡一个人站在棋屋前,抬头看了眼天色,双目微动,第一时间也没有走进去。
不一会儿,柳门内伸出个脑袋,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而后才落在聂凡身上,皱着眉头从门后站了出来。
聂凡不动声色回望过去,来人是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人,梳着双髻,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了胳膊,上面还沾着灰。
“申时都快过了,再晚点我就不让你进来!”
书童面色绷紧不给聂凡好脸色看。
聂凡会心一笑,暗道一声面前的少年肯定是刚刚又挨了训,仍是顶了一句,“不是酉时才闭馆吗?”
书童瞪了一眼聂凡,错开身子示意聂凡快些进屋。
聂凡收拾心情踏进棋屋,书童才哐当一声合上了柳门。
昏沉的烛光照尽满屋,屋子中央挤着十几号人,聂凡的出现并没有引来任何的注意,所有人都围成一团,将目光牢牢锁在中间的空地上,那里席地相对坐着两人,一位灰发稀疏的老人家,一位相貌俊逸的年轻男子,似乎正在对弈,年轻男子此刻手中搓弄着什么,抬起又放下,面色显得有些严肃。
看到年轻男子也在此地,聂凡神色微动。
“你自己过去找个地方,一盘三千金,知道吧?”
书童向人群的方向点头道。
聂凡颔首,书童也就没有再管聂凡径直离去。
聂凡静静走近,才看清场中情景,众人正津津有味地围观着一老一少的对局。
只不过棋局并非寻常所见,而是一座缩略版的山川图,不过三尺长宽,其上林木沼泽沙漠平原栩栩如生,细看去,可分黑白红三色区域,红区独占九分大小。
其中,老人近前执掌黑区,年轻男子统御白区,在黑白之间又有红区坐镇,形势犬牙交错难分难解,而且黑区之大明显压制住了白区。
聂凡的目光从老人紧闭的双目上滑过,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老人的觉察,他偏首望了一眼聂凡所在的方向,而后再次平静回归棋局。
聂凡也不惊奇,他又看向两人面前的棋局,稍稍筹算上面整整错落散布着二十枚形色各异的雕塑棋子,此刻红区之内,二十枚棋子势若水火。
“大公子已经没有后路了,再不反击又要折损属地,届时再想拿到好棋的概率就会更低。”
聂凡身边的观棋者间有低低议论之声,他们口中的大公子便是白旗盟主长子皇甫开庆。
“野老这一手纯魔流在中期的攻势太凶了,大公子也是有大魄力,舍弃前期苦心经营才得来的精灵流转变人战流,不然的话早就难以招架。”
“哎…”
低语声中,场中的年轻男子眉头愈加皱起,手中搓弄的棋子久久没能决定如何处置。
聂凡静静观棋,可以说眼前的棋局便是苍生棋会的一角写照。
无论数百年来苍生棋会如何变更,都跳脱不出这副棋局。
苍生棋会,众生为子,合论人魔妖兽灵五族,每一族又衍生出各异棋子,拢共半百之数。
此刻,野老与皇甫开庆各自掌握的雕塑棋子便是众生象征,五族棋子都拥有各自属性以及专属术法,这些众生棋升级组合之下可以演变种种变化发挥出超出想象的棋势。
棋子并非无穷无尽,也非随心所得,而是在对局之人各自所属的地图之中定时显现,需要掌局之人从无到有一枚一枚累积得来,而属于掌局者的地图越是辽阔,所显现的棋子数量也会越多,也就意味着可挑选性越高。
掌局者需要利用地图中变生出来的棋子完成升级成长的过程,从而来为自己战斗。
这些棋子可分三星层次,最开始变生出来的棋子大都是品次稍低的一星,掌局者若能凑足三枚相同棋子便可达到升级之效,集三子之力于一子,功效倍增。
三个一星棋子能升一个二星,三个二星才能合成三星,任何一个三星棋子都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但苍生棋定下规则,局中之人手中最多只能拥有十枚棋子,只能运筹这十枚棋子与对手针锋相对争夺地图资源,需要掌局者自己取舍,故以即使掌局者好棋频现,也并不一定能够尽数收入囊中,有时候只能狠心舍弃已有的棋子来换取更为心仪棋子的一席之地。
五族众生棋子组合之下,又演变出种种流派,此刻场中野老显露人前的便是其中之一的纯魔流,顾名思义,场中属于他的十枚棋子尽是魔族。
皇甫开庆所展现的又是一种,乃是搜集人族棋子当中的战士所创立的人战流。
每一种流派都有各自的功效,想要夺得胜利,便需要掌局者以大局观统揽全局,选择适宜的棋子组建自己的战阵,当然,在这其中运气也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真正的苍生棋会可比这副棋局还要复杂晦涩…”
正如白眸所说过的,历届苍生棋会的棋主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人。
“野老高招,小子认输。”
终于,皇甫开庆手掌紧握,那枚新现的棋子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在他看来自己当前的十枚棋子无论更换哪一枚都已经无济于事。
“棋局未定,或可一试。”
野老闭目淡淡道。
皇甫开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着野老躬身作揖道,“改日再来请教。”
野老没有再说话,只是点头。
众人也为皇甫开庆让出一条道来。
待皇甫开庆离去,一时间众人都陷入棋局议论之中。
“当当当!”
蓦然间,起先消失不见的书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手敲着铜锣,一手拎着空间袋走了上来。
“交钱交钱!”
书童口中吆喝着,将空间袋往众人面前一递,这些观棋者也都很自然地伸手掏向空间袋,数出三千金丢入其中。
到了最后只剩下聂凡,书童将空间袋直接往聂凡胸前一横。
聂凡顿了会儿道,“我来得晚,只看了半场不到。”
书童似乎没有料到聂凡会如此说法,先是一怔,而后才眯起眼睛冷笑着盯向聂凡,“想看霸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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