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跟我来!”扔下一句话,绿珠朝上次说话的水池走去。
眉头紧锁的石韬跟了过去。
待二人远离房舍,绿珠转身,眼神却向水池看去。
“其实绿姨也不知道灰鼠究竟是谁!”
“嗯?”嘴唇蠕动,石韬已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沉思片刻,绿珠接着说道:“大约六年前,灰鼠突然找到妾身,称妾身原本姓曹,乃沛国谯县人士,因担心被仇人所害,父母从小便将妾身送往白州,后来却与父母断了联系,灰鼠还自称受我生父所托,四处寻找妾身,且打算带妾身回到生父的身边!”
感觉这个桥段实在有些狗血,石韬忍不住问道:“那绿姨和灰鼠,为何到了石家?”
“那时绿姨正身陷勾栏,而灰鼠却拿不出足够的财帛为妾身赎身,当时他只说出门去取财帛,岂知他刚刚离开,妾身便与你父亲相遇,后来,灰鼠果真又来找妾身且要带妾身离开,可一来老爷对妾身青睐有加,更加上妾身对灰鼠说所言将信将疑,因此拒绝跟他离开……让人不曾想到的是,灰鼠竟不肯就此离去,甚至甘愿投身石家为奴!”
原以为灰鼠背叛石家,是因为司马伦许他高官厚禄,却不曾想到这里面竟有如此复杂的故事,石韬问道:“灰鼠可曾说过,你的父亲,究竟是谁?”
绿珠却是摇头:“他只说妾身原本姓曹,乃沛国谯县人士,却不曾说妾身的生父究竟是何人,这些年妾身也会偶尔向他提起此事,可他却闭口不言!”
“如此说来,灰鼠是因为绿姨才投身石家的?”暗自念叨一句,石韬又问绿珠道:“这件事……父亲是否已经知晓?”
绿珠再次摇头:“虽然妾身和他毫无瓜葛,加之自从他投身石家,做事倒也勤恳,且深得你父亲的信任,若妾身再提此事,不知又会生出何等波澜,所以……”
“绿姨将此事告知七郎,就不怕……唉!”石韬却是一叹。
“绿姨与他,本就问心无愧,没将此事告诉你父亲,不过担心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再者,绿姨相信七郎乃明辨是非之人,自元春之后妾身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妾身好歹受过他恩惠,所以这才向七郎打听他的下落!”
石韬不禁苦笑道:“绿姨可知,灰鼠卷了石家半数财货,如今却已不知所踪,父亲正派人四处追杀他呢!”
绿珠樱唇半张,绝美的容颜之上,总算起了一丝波澜;
她接着打听灰鼠下落之名,将那段过往告诉石韬,却也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她与灰鼠的那段过往的确称得上离奇,虽说二人并无瓜葛,但总归容易让石崇心生芥蒂,而如今的石韬,在石家已成举重若轻之人,石韬上任之初,绿珠在石崇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同时又将自己的爱徒托付给他,二人也算结下善缘,如今将此事告诉石韬,便是有意让石韬做个见证,如果某一天,石崇因此降罪绿珠,石韬或许能帮她解释一二,岂知灰鼠竟突然背叛了石崇,震惊的同时,绿珠竟生出一丝后悔,眼中更充满了忧虑。
石韬同样感到震惊,绿珠明显不知道灰鼠背叛一事,若非如此,她绝不会将自己与灰鼠的过往告诉自己,同时绿族所说倒也有几分可信,据石韬所知,灰鼠投身石家的时间,与绿珠到石家的时间大体吻合。
石韬一早猜测,灰鼠之所以背叛石崇,多半是奔着司马伦许他的高官厚禄去的,但此时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如果绿珠所言非虚,那么灰鼠背叛石家的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姓曹,谯县人士……曹操、曹孟德不正是谯县人士么?难道灰鼠是受了前朝曹氏族人的托付,藏身石家,照顾绿珠?”一道念头划过脑海,石韬问绿珠道:“绿姨,除了你我,可还有旁人知道此事?”
绿珠回答得颇为干脆:“此事连宋祎都不知道,更何论旁人?另外,这数年间,我与他只匆匆见过数面,除此之外,便只在老爷的书房之中见过他!”
“这件事如果被父亲知道,于绿姨的处境极为不利,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对任何人提及,这一点,绿姨千万谨记!”按理说石韬完全不必将自己卷入其中,可据史书记载,绿珠最后为石崇殉情而死,这说明绿珠乃忠贞的女子,虽说因石韬的出现,历史已然改变,可石韬却不愿让眼前这位奇女子,因灰鼠之事,而染上一丝污点。
“七郎,万一此事被你父亲得知……”绿珠早已乱了心神,且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
“绿姨无需担心此事,灰鼠背叛石家,全都因为他起了贪念,与绿姨有何干系?别说他早已逃走,即便被父亲抓住,你说父亲会相信叛徒的一面之词么?”石韬安慰道。
绿珠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自己与那人原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者,灰鼠口中所谓的生父云云,也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就连声称投身石家是为了保护自己,也纯属一厢情愿,自己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多谢七郎袒护,时间不早了,绿姨也该回房了!”
“好!”
瞧着绿珠远去的背影,石韬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无论灰鼠是为了权势富贵,还是受人之托,乃至为情所困,而背叛石家,他都不会轻易放过那厮,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像灰鼠这样的人,就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其威胁远远超过齐王那样的对手,指不定哪天就从身后咬你一口。
石韬心里已有计较,至于如何收拾那厮,却只能等鬼金羊和井木犴从益州返回之后再做定夺;
至于灰鼠背后之人是谁,与绿珠是何关系,讲真,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离开刺史府,石韬很快回到驿馆。
来下邳,他按理该住进刺史府陪着母亲才是,但他不太喜欢那里的富丽堂皇,以及各种规矩,而是选择与自己带来的一大帮人住进驿馆;
暂时克制住对羊献荣的思念,石韬径直去了羊玄道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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