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学中离开汉中府之后片刻不敢耽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距离西安城六十里外的鄠(hu)县,当晚在城内住宿一晚,接连赶了两天路别说人了就连马也受不了。
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胡学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顾不得吃晚饭,匆匆换上一件丝绸袍子,走出房间来到隔壁,轻轻敲了敲门,喊道:“靳先生,休息了吗?”
房间内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是胡会长吗?进来吧!”
胡学中推开房门见靳先生也是刚刚洗完澡换好衣服,“打扰靳先生休息了!”
“哪里,胡会长太客气了,请坐!”靳先生说着请胡学中坐下。
胡学中口中的靳先生年约三十多岁,比他还要年轻十多岁,他却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以后不仅他本人甚至整个米商商会都要依仗于此人。
此人正是汇通银号的二把手,协助大掌柜庄则敬处理银号日常事务的靳运成,他此次是奉命秘密前往西安拜见孙传庭,因此一路上行事十分隐秘,从荆州出发后就一直呆在船上,从未露面,连前日汉中知府的招待宴都未出席。
靳运城心知此行任务重大,丝毫不敢大意,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才能顺利完成任务,而此次任务的关键就在胡学中手上的十万石粮食,因此他倒也不敢怠慢了胡学中。
“靳先生,这两日您也看到了,陕西的米价已经到了八钱银子一斗,有些地方甚至到了一两一斗,如今要我们把价钱压到五钱以下,这不是.......”胡学中这两日看到汉中米价一日高过一日,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只因他之前与汇通银号有过约定,米运到汉中之后价格由靳运成决定。
“胡会长,莫着急,五钱一斗利润已经很丰厚了,再说了粮食的利润再高能高过食盐吗?”靳运成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是,是,是我太心急了,一切听靳先生的安排。”胡学中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
“胡会长,眼下是官府有求于我们,我们切不可太过贪心,来日方长,生意才能越做越大。孙大人是个能臣,如果我们能解他燃眉之急,日后的回报要远远超过今日。”
“可是孙大人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吗?我前天在汉中城听到消息,说孙大人日前已经向朝廷上书请求改革陕西盐政,由原先的商纳改为官纳,如果朝廷批准了,我们又如何能够插手?”
“我也听说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靳运成见胡学中不解,解释道:“改为官纳之后,官府必须要有盐本,如今陕西巡抚衙门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如何来筹措本金?我料定这笔钱孙大人绝对拿不出。对了,明日见到孙大人之后把这箱东西献给孙大人。”靳运成说着从床下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交给胡学中。
“这是何物?”胡学中说着打开木匣,木匣里装的东西却大出胡学中意料之外。
“孙大人非一般官员,纪王殿下说木匣之内的东西定能打动孙大人。”靳运成明白胡学中心里想的什么,心道孙传庭岂是钱财能打动的。
靳运成耐心的向胡学中嘱咐了一番明日该如何应答,两人一直详谈到深夜才睡去。
次日一大早,两人继续向西安城赶去,中午时分就到了城下,巡抚衙门早已派人在城门口等候,接到两人直接引到孙传庭府内。
巡抚衙门内早就准备好了宴席,只等胡学中到达就准备开宴了。由于胡学中运来的十万石粮食解了整个陕西的灾情,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不松了一口气,整个宴席十分热闹,不时有官员过来敬酒,着实让胡学中受宠若惊,连之前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宴后孙传庭单独留胡、靳二人到书房闲谈,同样留下的还有内监李应忠,按察使谢秉谦。
“刚才宴会上不便多谈,还未详细询问这位是?”等下人上过茶水之后,孙传庭望着坐在下面的靳运成问道。
“回大人,小人乃是汇通银号的,此行有要事求见大人,因此才斗胆随胡会长一同前来。”靳运成起身回道。
“汇通银号?可是前不久在荆州新成立的钱庄?”孙传庭迟疑了一下问道。
“正是,不想孙大人也听说过小号?”
“本院听说你们在荆州、武昌、长沙连开三家分号,可不是小号了!”孙传庭心情大好,抚着胡须笑道。
“大人,小人此次能够一次运送十万石大米到汉中多亏了靳先生的银号帮助,借给了鄙会二十万两银子,才能这么顺利的将大米运来。”一旁的胡学中也起身向孙传庭介绍道。
“原来如此,本院要代表陕西的子民感谢靳先生雪中送炭,济民之困。”孙传庭大感意外,连声向靳运成道谢。
”抚院大人言重了!鄙号庄掌柜之前也做过一任知府,能够体会到百姓之苦,常常教训小人商人能够在国家有难之时出手救助,也是不违圣人教诲之意。”
“说的好,要是全天下的商人都像你们这般,国家何故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孙传庭感慨的说道。
“大人,小的昨日与靳先生商议过了,此次运来的十万石粮食全部按照官府之前定下的价格出售,不会要百姓多收一分钱。除了汉中所需的五万石,其余的全部运到西安由大人安排调拨。”
孙传庭与李应忠、谢秉谦对视一眼,心中大喜,虽然早就听说胡学中会按官府给的价格出售,但此时听到胡学中亲口承诺,心中总算放下心来。
“剩下的五万石粮食,巡抚衙门会全部照官价收下,只是这粮款一时难以筹措。”孙传庭身为传统的士大夫,不愿失信于民,这欠款之事一时难以开口。
靳运成看出孙传庭的难言之隐,接口说道:“大人,此事小的或许有办法解决。”
“哦,说来听听!”
“小的此次前来拜见大人正是受鄙号掌柜所托,在西安开一家分号。官府收购粮食所缺的钱款小号可以先行借给官府。”
“这.......”孙传庭惊讶的一时难以回话,“五万石粮食可是价值不菲啊!”
“还请大人放心,小人此次随身带了足够的银两,完全可以支付剩下的粮款。”
“贵号果然实力雄厚!”
“靳先生,本官听说民间商人借贷都要以等值财物抵押,这官府可没有这么多财物抵给贵号。”一旁的谢秉谦回道。
“谢大人,其实这抵押物官府也是有的。”靳运成看了一眼谢秉谦,随后回道。
“哦,你说说看,官府拿什么来抵押?”孙传庭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靳运成指的是什么,但仍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朝廷历来向边军输送粮食采用开中法,虽然现在开中法早已废弃不用,但仍然可以借鉴。小人斗胆直言,开中法的弊端在于盐引积压严重,商人运粮到边军领取盐引之后往往要等好几年才能领到食盐,严重伤及了商人的积极性。如今湖广之地以采用一种新的方法,即盐票法,盐运司发行盐票,以盐票抵军饷,粮商向官军运送粮食之后领取盐票,粮商拿到盐票之后既可以到运司换取食盐,也可以将盐票出售给盐商,如此可一举两得,即解决了官军的粮饷,粮商也可以顺利结到粮款。”
”
“这盐票法跟开中法有何区别?只不过是改了个名字而已。”一旁的李应忠终于忍不住插口说道。
“三位大人,这盐票法与开中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发行方不同。”说到这,孙传庭以及谢秉谦已经明白过来,靳运成见李应忠仍然不明白,继续解释道:“以往开中法盐引是由边军签发,边军不知道每年食盐产量多少,自然就造成盐引滥发,导致盐引积压,如今盐票由盐运司签发,运司自然知道每年产量多少,超出产量就不会多发。”
“这发行盐票之事本院也无法决定,这样吧,本院先同两位大人商议一下,你们明日再到府上来一趟。”
“是,那小人先行告退!”靳、胡二人说着退了出去。
等到二人走后,孙传庭思索了一会说道:“本院觉得此法可行,两位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