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真的是个老好人,提携过无数人,韩琦等人都得过他的好处。
可这事儿却很尴尬,欧阳修出手伤人,怎么说都不占理。现在那位陈钟堵住了他的家门,摆明就是要泄愤。
怎么为欧阳修出头?
“陈钟早上也就是出来说说话,可欧阳修一笏板就打掉了他好几颗大牙,这不占理啊!”
赵仲鍼摇头晃脑的道:“官家没处置欧阳修就有些理亏,于是陈钟来闹事就没法阻拦了。欧阳修帮助过的那些人就是觉得理亏,怕上门相助会被说的无地自容。”
这孩子不错,分析的头头是道的。
沈安老怀大慰的道:“正是如此。”
赵仲鍼得意的道:“不过那些人却有些不要脸,明哲保身的本事天下无敌。你的这个主意好,让他们进退两难,想必会在家里痛骂造谣的那人,还得捏着鼻子去……”
他拱手道:“安北兄大才。”
这小子说着大才,可脸上全是调侃。
显然心中想的不是大才,而是不要脸。
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到这个主意,真的。但沈安却对这种手段不陌生。
流量就是钱,可流量怎么来?不就是造势吗?
造势和造谣有啥区别?
这事儿简单啊!
不过是脑袋里转了一下,一个阴损的主意就出炉了。
……
赵祯很愤怒。
大中午的,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陈忠珩忧心忡忡的劝道:“官家,吃一点吧,您若是不吃,到了晚上又得……”
到了晚上你又会吃宵夜,明早就吃不动早饭了,长此以往,这身体遭不住啊!
人就是这样,比如午饭没吃,就会觉得亏欠了什么,要想办法弥补。一般人会在晚饭时多吃一点,或是加一顿宵夜。
可赵祯五十多岁了,又不爱活动,消化能力不好,一旦暴食暴饮就容易出问题。
赵祯看着案几上的菜,差点想全部砸了。
往日最喜欢的红烧羊肉也变得面目可憎,那一只烧鸡若是被果果看到了,多半会欢呼,可在赵祯的眼中却格外的邪恶。
烧鸡的脚爪朝天蹬着,脑袋有些偏,很是呆萌的在看着赵祯。
“我不想吃,那陈钟……竟然趁势堵门,这是为何?这是有人在向我示威,让我别再弄什么革新了,欺人太甚!”
陈忠珩这才知道官家在烦躁什么,他心中暗恨,只恨自己没权利,否则定然会给那陈钟好看。
那张八年竟然没有动静,可见是个冷血之人,不知道为官家分忧。
“官家,好歹吃一些吧。”
赵祯摇摇头,“我已经气饱了。”
这一刻赵祯有些想念沈安了,于是脱口而出:“若是沈安在,他会怎么做?”
陈忠珩揣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怕是会直接打过去。”
那小子的前科多不胜数,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他绝不会花费口舌。
哥不和你哔哔,不服就动手。
这样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臣子,对于君王来说就是个头痛的存在。不过此刻赵祯却在怀念这种动手能力。
他叹息道:“只是欧阳修先动了手,理亏,沈安也不能插手啊!否则就是火上添油,那些人正等着这个机会闹腾呢。沈安聪明,应当不会上当。”
陈忠珩讶然道:“那陈钟竟然是为了把沈安勾出来?”
“你以为呢?”
赵祯琢磨了一下,无奈的道:“陈钟不过是恩萌的官职,就算是处置了他,也不过是去职罢了。他可会怕这个?不怕,那些人会在暗地里给他好处,等缓几年就一起赞颂陈钟,好歹也要把他重新弄回来……难啊!”
这就是苦肉计!
我陈钟可是受害者,如今我堵住了欧阳修家的大门,你沈安还能坐视不管?
欧阳修可是为了你才动手的,你不管就是忘恩负义,以后你还有脸出门不?
陈忠珩愁眉苦脸的道:“如此还真是没办法了,如今只能看沈安能否忍耐。”
赵祯郁闷,陈忠珩也郁闷。
“撤了去!”
赵祯只觉得一股子邪火在升腾,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砸了那些碗碟,就起身出去。
“官家!”
张八年来了,赵祯的脸却阴沉了些,说道:“他不会是忍不住动手了吧?那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沈安弄出来的事儿影响还在,弄不好就会变成党争。
所以赵祯才会和稀泥,才会忍耐陈钟去围堵欧阳修家的大门。
这年头皇帝不好做啊!
想想汉唐的皇帝,赵祯不禁心中发酸,有些伤感。
朕哪像是个皇帝,这天底下的皇帝就数朕最委屈。
等张八年近前,他板着脸道:“我说过什么?大事当前,皇城司做事要先禀告,不禀告就私自动手……一旦误了大事,那就是大罪!”
皇城司是帝王的私有力量,赵祯要处置谁,臣子们也没法干涉。
张直以来的表现都很沉稳,可这次却让赵祯生气了。
张八年依旧是冷冰冰的,仿佛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说道:“官家,外间有人传话,说欧阳修这些年帮助了不少人,本来这些人是要为他出头,可却被权贵给收买了。他们拿了别人的好处,就等着时机对欧阳修下黑手,给他致命一击……”
这个……
赵祯懵了。
“谁会对欧阳修下黑手?还致命一击……这不是胡言乱语吗?谁这般不要脸?”
赵祯觉得这谣言压根就没法让人相信:“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话大多人都知道假,那人放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这事儿有些可笑。
可张八年却冷冷的道;“官家,智者只是少数人,更多的人喜欢热闹。如今外面已经传遍了,都说……包括韩琦都被说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噗!
陈忠珩忍不住笑喷了。
赵祯也无奈的看着天空,他觉得韩琦大概要疯了。
这谁那么缺德啊!
这时曹皇后那边的任守忠来了。
他先是看了陈忠珩一眼,说道:“官家,圣人说欧阳修乃大宋老臣,辅佐官家多年,多有功劳。如今有人围堵他家的大门,当真是把律法视为无物……圣人想派人出宫去曹家……”
陈忠珩心中一惊,旋即就愣住了。
这是啥意思?
皇后发飙了?
难道老欧阳当年也给过曹家恩惠?
若是这般,今日那陈钟就算是有难了。
赵祯也愣住了,可随即反应过来,觉得这才是皇后的本性。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曹御姐从不含糊!
老欧阳对我家有恩情,如今老娘知道有人欺负他,咋滴?这是不准备给老娘脸面了吗?
曹家一直没动窝,这让曹皇后有些没脸,所以才怒而找到了皇帝。
老娘要出手,你有意见不?
赵祯点点头。
朕没意见,你尽管弄。
他不好出手,可皇后出手没事啊!
赵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在想着后果。
那陈钟铁定会被呵斥的心中惶然,担心是不是自己指使的皇后……
皇帝不要脸了,大家咋办?
他不禁就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皇后不错啊!
……
曹家,曹佾恭谨的站在正堂外。
任守忠难得出来一次,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他舒坦的深呼吸几下,说道:“圣人有令。”
曹佾束手而立,低声道:“臣在。”
这个国舅胆子很小。当年曾经有人吓唬他,说后戚要小心,不然被人盯上了没好果子吃,还举了例子……
历史上那些后戚跋扈的多了去,可有几个有得了善终的?
于是曹佾就被吓坏了,加上姐姐曹皇后也一再说要谨慎本分,但凡闹腾的就收拾。于是他从此就化身为乖宝宝,堪称是汴梁城里最本分胆小的权贵。
就这么一个人,连任守忠都看不起他,所以还有心思品味一番外面自由的空气。
舒坦啊!
体会了一番自由的感觉后,任守忠看了国舅一眼,嘴角微微翘起,有些不屑的道:“圣人说了,当年欧阳修也曾为曹家说过话,如今欧阳家被人堵了门,曹家的男人呢?哪去了?”
这话里带着质疑,曹佾恭谨的道:“臣……曹家乃外戚,臣不敢逾越规矩,只是安分度日。”
这位国舅老实的让人想踩一脚。
任守忠控制着踩他一脚的冲动,板着脸道:“圣人说了,要知恩,知恩就要图报。曹家再不动手,圣人就要亲自出宫了!”
你们再不动手,老娘就要提刀出皇城了。
卧槽!
边上的一群人都被吓尿了。
等任守忠走了之后,有曹家人说道:“这圣人当年在家时就舞刀弄棍的,还带着人想出去打抱不平……好歹那时还是闺中少女。如今她做了皇后竟然还是如此,可见官家宠爱,咱们曹家……平安无事啊!”
一群曹家人面面相觑,有人试探道:“这是不是让曹家……以后可以得意些?”
“咱们家都憋屈多久了?别人家的皇后都能带挈家中得意,咱们家这个倒好,整的咱们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她还没孩子,这以后谁来照拂咱们?”
一群人在抱怨着,曹佾却叹息一声,说道:“圣人说的是动手……”
这些人一怔,这才发现不对劲。
“动手?圣人这是让咱们动手?”
“呃!是……能动兵器不?”
曹家是武将出身,几代传下来,好歹还有些人懂些武艺,所以就有些蠢蠢欲动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