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满腔的怒火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是懵。
“水军回师,他竟然走了陆路,说是去凭吊范仲淹?”
“是。”
此刻是张八年在禀告消息。
“后来呢?”赵曙淡淡问道。
“后来他在岳阳楼喝酒,喝多了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当晚那些人造反,沈安就醉倒在岳阳楼里,一觉睡到天亮。那些叛逆闹哄哄的来,说是要一把火烧掉岳阳楼,顺带烧死范文正的魂魄……就吵醒了沈安。”
张八年觉得这事儿真心的很奇葩,你沈安溜达去岳阳楼凭吊范仲淹,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御史弹劾你擅离职守时,官家习惯性的把你的功劳去除几笔。可你竟然在岳阳楼里睡觉。
睡觉就睡觉吧,竟然还遇到了造反。
“一百余乡兵就在岳阳楼左近,黑甲一出,那些叛逆全数跪下了。”
“乌合之众!”赵曙却更恼火了,“这是想警告朕吗?”
韩琦也想到了这事儿,“官吏带头,士绅为骨干,加上些禁军就敢造反,这些蠢货,里面定然有人在蛊惑。”
消息不断传来。
这次造反的整个真面目才暴露了出来。
旧党的大佬们再次聚集。
“这次岳州造反,那些人喊的是什么?”刘展很无奈的道:“喊的是官家逼的他们走投无路。天下沸腾啊!可某刚得了消息,此事……”
“此事说来让人难受,巴陵县知县黄涛贪腐,巡查御史查到了证据,正准备奏报上来,那黄涛竟然铤而走险,准备杀了巡查御史灭口,谁知道事泄,于是御史奔逃,黄涛只能造反……”
文彦博痛苦的道:“无耻!”
“无耻只是一说,更可怕的是,此次无数人在同情黄涛等人,那些士大夫写了无数诗词,在赞颂黄涛,可真相一出……”
“某也作了两首词。”吕诲想哭,“汴梁的青楼里还在传唱这些诗词。唱的越久,我等就越没脸见人。”
贪腐被查,然后想杀人灭口,事情暴露后果断造反,但却把锅扔给了新政和官家。
这事儿若是一起出来也就罢了,可先是造反的消息传来,旧党的人听闻是因为被新政所逼迫的缘故,顿时就兴奋到了嗨,各种诗会,各种建言……一时间群魔乱舞。
可后续真相出来后,先前有多兴奋,如今就有多难堪。
所以站队要谨慎,千万别冲动。
痛啊!
汴梁城中安静了许多,诗会也少了。
消息已经传到了沈家,杨卓雪得知沈安已经到了岳州,不禁欢喜不已,当即带着一家子去了大相国寺,说是酬谢神灵。
“芋头呢?”
沈家出门,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很是闹腾。
“大郎君在树上。”
杨卓雪怒了,冲出去一寻摸,就看到了躺在树上的儿子,喝道:“下来!”
芋头一个翻身,杨卓雪惊呼一声,就见他往下掉,然后双手拉住了树枝,晃荡了一下,就顺着溜了下来。
脚才将落地,耳朵就被人揪住了,顺势旋转。
“娘!娘!”
“下次还敢不敢了?”杨卓雪真的差点被吓哭了,顺手又赏了芋头的屁股几个五毛。
“不敢了。”
芋头一边哀求,一边冲着边上的姑姑做鬼脸,滚刀肉都不足以形容他。
果果没好气的道:“你就等着吧。”
按照行程,沈安最多十天之内就回来了,到时候……
一家子去了大相国寺,路上遇到了王定儿,果果就和她聊了起来。
“家里在给我看亲事呢!”
王定儿很是惆怅的道:“为何要嫁人呢?”
她比果果大了好几岁,但依旧不想成亲。
“是啊!”果果也很忧郁,“不嫁人,一辈子在家里就好了。”
王定儿笑了笑,“说是这般说,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我娘说了,我这会儿不想嫁人,若是再拖几年,保证会后悔。”
“那就找个好的。”果果想了想,却想不到谁合适,“要不你就去书院找。”
“家里不肯呢!”王定儿叹道:“我家是官宦人家,大宋虽说婚嫁不看门第,可那只是说法,实则哪里会不看。哎!说是国公要回来了?”
“是呀!”果果欢喜的道:“哥哥这次出门时日最长。”
“国公这次真是厉害。”王定儿眉飞色舞的道:“你可知道,国公就在岳阳楼里睡觉,听到有人造反,就喊了一声方某在此,那些叛逆竟然都跪了。汴梁好些人都在说呢!”
果果想了想,“哥哥本来就厉害!”
……
胜利的好消息总是姗姗来迟,在最后确定了此事后,赵曙才从官方的渠道把此事透露了出去。
曹太后得了消息不禁大喜,说道:“老身就说那些人不得人心,竟然还杀人灭口,若是老身在,定然要一刀砍杀过去。”
夏爽悄然出去,寻了个内侍问话,“燕国公可真是喝了一句,那些叛逆就跪了?”
内侍得意的道:“是呢!说是燕国公正在好睡,被吵醒之后听到是造反,就说了沈某在此,外面那些叛逆就跪了。”
“真是厉害啊!”夏爽只是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就痴了。
正在饮酒凭吊范文正的沈国公沉沉睡去,听到喊声就不耐烦的起来,见是造反,竟然也不慌,只是懒洋洋的道:“沈某在此。”
随后那些叛逆就被吓坏了。
可为何不多说一句呢?
“你该再说一句……谁敢上前一步!”
夏爽站在屋檐下,只觉得心中惆怅。
沈国公他会何时回来?
……
沈安已经接近汴梁了。
蔡州,沈安一行进城,随即开始采买补给。
这是最后一次采买补给了,而且因为这里距离汴梁不远,所以沈安让乡兵们去吃了一顿热乎的火锅。
包下了一家酒楼后,沈安在大堂里边吃边和掌柜说话。
“生意如何?”
掌柜说道:“生意比去年还好些,大家手中的钱多了,也舍得出来吃顿好的。”
“说书的呢?”沈安看到前方有套座椅,就问道。
“那先生病了,说是嗓子疼,要歇息几日。”掌柜遗憾的道:“先生不在,某这里的生意都差了些。”
“会好起来的。”沈安这一路见到的都是蒸蒸日上的景象,看到的百姓大多情绪积极向上,这就是大势。
“国公,他们说您在岳阳楼里歇息?”掌柜想起了这个事儿,就无比钦佩。
“某在岳阳楼里饮酒,天色晚了,懒得去客舍。”沈安回答的平淡无奇,可掌柜却脑补了许多事儿,比如说沈安是如何的洞察先机,知道有人要谋逆,就在岳阳楼蹲守。
这些脑补随后被说书先生变成了故事,慢慢的传遍了大宋。
“郑员外!”
外面来了一个男子,“郑员外,今日的菜可还要?”
掌柜说道:“要,你只管送来。”
男子笑眯眯的出去喊道:“把菜抬进来。”
掌柜和他在边上聊天,沈安吃着火锅,缓缓感受着难得的安宁。
“你家娘子可生产了?”
“生了,前日就生了,某还去寻人取名字,可取来取去都不如意,干脆自己弄了个……”
掌柜问道:“叫做什么?”
“高俅!”男子得意的道:“都说这个名字好呢!”
掌柜笑道:“是不错,俅哥,好听。”
“是吧,某就说好听,回头某好生教养了他,等以后也让他进书院去读书。”
掌柜好奇的问道:“不考进士?”
“考什么进士,那么多人去太辛苦,某觉得还是沈国公的杂学好,学了是真本事,回头能养活自己。”
掌柜唏嘘道:“这人啊!对自家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他能平安一辈子,温饱一辈子,这便心满意足了。”
男子笑眯眯的拱手:“郑员外这话可是吉利,回头我家俅哥长大了,某就这般和他说。咱们也不求什么高官富贵,再说了,那高官一般人可做不了……”
沈安端着酒杯在发呆。
良久,他喝了杯中的酒,莞尔道:“就算是那个高俅,那就去做个球星好了。”
他随后起身结账,掌柜笑道:“国公若是急也无事,某下个月要去汴梁,到时候去榆林巷拿也使得。”
这是套近乎,回头去了榆林巷沈家,就算是认识了。
沈安笑了笑,回家之后,他定然要好生休息一阵子,好好的陪陪家人,所以就笑道:“这个倒是不缺。”
黄春过来,摸出个钱袋,里面全是纸钞。
掌柜有些遗憾,边上的男子却欢喜的行礼,“见过国公。小人在此见到国公不胜欢喜,正好小人的孩儿刚出世,这缘分可是百年难遇,还请国公赐名。”
这机灵劲真是没谁了,让沈安想起了历史上高俅成为赵佶宠臣的事儿。
“不是叫做高俅吗?”
男子堆笑道:“高俅高俅,就是个球呢!多难听,若是国公赏个字,小人的孩儿定然能平平安安的。”
大宋不少地方都传说沈安杀人太多,浑身的煞气,鬼神不敢近。所以若是能得他赐名,孩子定然能平安长大。
沈安笑了笑,“高俅这个名字某觉着甚好,真的不错。”
就叫做高俅吧,等赵顼的女人哪天生个儿子,取名叫做赵佶时,沈安觉得这个世间就很奇妙了。
……
感谢书友“戰戰”的盟主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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