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拜别了自己父母,正式踏上进京的路。
不过,此时的朱厚熜还不知道在历史上的他可是继正德朱厚照又一大明皇帝。
现在的朱厚熜还只有七岁,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顽皮孩童的时代。
但朱厚熜却已表现的聪敏过人,熟读《孝经》、《大学》等儒家经典,并已在其父要求下,已开始参与主持王府典礼与祭祀活动。
总的而言,朱厚熜的父亲朱祐樘很注重对朱厚熜的教育,让年幼的朱厚熜已经具备基本的儒家文化基础,懂得遵守儒教礼法,在湖广当地颇有盛名。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在正德皇帝被害死后,文官们选他为帝的原因。
当京城的官员带着朱厚照的旨意来宣示让他进京读书时,朱厚熜虽然含泪拜别了父母,却也没有像同样年纪的孩童一样嚎啕大哭,似乎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不过,此时的朱厚熜对于如今的皇帝朱厚照还不熟悉,他只知道自己算是朱厚照的堂弟,但他也听闻过自己这位堂兄很多狠辣的传闻。
因而,当朱厚熜在初次见到朱厚照时,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的。
不过,朱厚熜庆幸的是,随同进京的皇室子弟还有很多,他相信只要自己恪守规矩,自己这位皇帝堂哥也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但事实上,朱厚照在面见这些皇室子弟时,最先问的不是宁王的子嗣有没有来,先问的就是朱厚熜。
“兴王世子何在?”
朱厚熜听此只得站了出来:“臣弟见过陛下!”
朱厚照这才认出了年少的嘉靖朱厚熜到底长什么样,见他已比其他皇室孩童显得沉稳不少,心里倒也不由得暗想,难怪此人能被杨廷和挑中为皇帝,也难怪此人能在大议礼官,如今观其气度倒也与别人不同。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智商与谋略当很高,要不然也不会不依靠宦官就能将文官耍的团团转,虽然后来还是败于文官徐阶之手,但其在执政时期则大多数时候是把朝政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的,而且还出现了一系列人才。
文如海瑞、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谭纶、杨博、王崇古、胡宗宪、唐顺之,武若俞大猷、戚继光、陈璘等都在嘉靖朝出现。
因而,朱厚照自然也不会轻视了这个还只有七岁的朱厚熜,他只点头笑道:
“朕听闻你聪敏好学,朕且考你一考,你且说说割圆术透露了什么算学思维,以及圆周率在祖冲之后乃多少。”
朱厚照考的也不难,这些算学常识是古代中国早就出现的算学成就,割圆术是魏晋数学家刘微的成就,而祖冲之则将圆周率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的第七位,只要朱厚熜真的博览群书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朱厚熜这时候却红了脸,若让他背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甚至当场写八股论文,他都能做到,甚至哪怕在他家乡湖广盛行的道家之学,他也能扯上一些,但如今让他说说什么是割圆术以及什么是圆周率,他的确是听都没听说过。
“朱载垒,你告诉你皇叔,告诉他,何为割圆术,何为圆周率”,朱厚照把自己亲儿子朱载垒叫了出来,朱载垒倒是不假思索地念了出来:
“割圆术乃计算圆面积之法,以极限之思想用之……而圆周率……自祖冲之后为……”。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只拍了拍朱厚熜肩膀:“你还需多学习啊,你是皇室子弟,又不考状元,只读儒家文章干嘛。”
朱厚照说着就让朱厚熜等人退了下去。
今日与进京的皇室宗亲子弟见面对于朱厚照而言算不上什么,但这件事却给予朱厚熜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朱厚熜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能察觉得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才能并不看好,似乎自己懂得还不如他身边的小皇子多。
“宁王派自己的儿子进京没有?”
朱厚照这时候突然问了内阁首辅王华一句,对于这次召藩王之子进京入读宫学,虽说主要是为了按照自己的意志对朱家子弟进行教育,但也有试试这些藩王心思的意思。
毕竟,现在自己改革也算是侵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许多士绅官员们的利益,许多文人士绅按照怂恿藩王们造反的事自然也不可能会没有,而朱厚照则希望通过把这些藩王子嗣召进宫中读书的机会,让这些藩王们知道朝廷已经有所警觉,并进而不要太过分。
当然,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阻止不了宁王的。
毕竟宁王自己现在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被他贿赂与勾结的官员已有许多,自然是说停下也不可能停下的。
“派了!刚才给陛下见礼时,右边胖胖的那位就是宁王的次子”,内阁首辅王华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这宁王还真能如燕王朱棣一样隐忍,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这个皇帝可不是朱允炆。
朱厚熜同朱载垒等皇室子弟在正德九年中秋节过后,即八月十六日开始入学读书,虽说他们是皇室子弟,读的宫学在建筑上比民间社学要豪华不少,但上学的程序与内容则与民间社学基本无二。
朱厚熜也不陌生,他在湖广当地看见过一些孩童每日背着布袋书包上学的场景,他很羡慕,也想像平民孩子一样和几个玩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湖广平民子弟一样和皇室其他子弟也一起去上学。
但让朱厚熜自卑的是,他的兴王府没有给他多少银子,以至于他没办法在其他皇室子弟面前炫耀自己,也没办法买到市面上新出的帆布包,在宫廷里并不受太多人待见,内廷的宦官对他并不太亲热。
相反,朱厚熜发现宁王府的王次子则很受底下的宦官喜爱,因为这位宁王府的次子很有钱,也很大方,这让朱厚照越发有些自卑。
当然,他更加耿耿于怀的还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居然没有引起皇帝陛下的重视,甚至连自己身边只有四岁的皇嫡长子都比自己知道的多。
所以,朱厚熜在宫学里学的很认真,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他开始接受除儒学外的算学以及涉及物理、化学、生物、经济等方面的教育,还有关于国家的教育。
朱厚照也抽空来了一次宫学,如同他视察大明顺天府一带的社学时一样,他都会给这些还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上一堂思想课,讲讲大明的历史灌输一些国家与民族的概念。
朱厚照会亲自与每个学校的大明少先队的队员一一握手,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亲自给他们系红领巾。
朱厚熜因为有文化基础在再加上本身的勤奋,所以在宫学的学习成绩也很优异,直接成为宫学第一届少年先锋队的队员。
当朱厚熜看见朱厚照亲自给自己系上红领巾的时候,他感到的是无比的自豪,他知道红领巾的含义,意味着是大明无数英雄血染红的旗帜的一角,而他戴上红领巾成为少先队队员也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成为少年英雄。
朱厚照看见朱厚熜一脸兴奋与激动的样子,心里也同样很高兴,他知道自己把后世的一些事物放到大明的基础教育中果然也有同样的激励作用,他相信这样会让更多的年少单纯的孩童想让自己成绩变好想得到老师的表扬。
基础教育全部普及已有三年,明年开始便是第一届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童四年毕业期,朱厚照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一批由朝廷花了大价钱培养出的一批接受四年教育的学童。
“陛下,按照学部从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估算,明年大约有一百七十余万学童即将毕业,按照之前的规定,这些学童将以百分制的形式考入县学,而按照以往的举业,入县学府学者非生员不可,如今只学四年便可入县学,只怕恐令天下生员不满;
另外,县学素来录取之数不多,凡县四年所满学童不下千,这其中当有大半不得入县学,是故,臣以为,当应再建新学,各县设新学以收天下学童再教之,并教之以更深入之学问,以待其成丁后得有才被朝廷用之!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四年时间培养出天下英才自是不够,需持之以恒,方可在日积月累之后,得有天下英才尽出于大明!”
学部尚书康海如实对朱厚照禀道。
“这百万学童自然不能让其回家务农,至少大部分不能放其回家务农,而县学一时改不得,且若让知县出题也估计只会出一些八股文章;
朕准你所言,设立新学,传旨各县亲民官新设高等小学堂,朕会让吏部立即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待官举人,就任各县教谕并兼高等小学堂校长一职,以具体负责高等小学堂的组建工作。”
朱厚照知道这样一来,朝廷的教育开支又得增加,但要让大明百姓强大起来不再麻木不再愚昧,大兴教育又是必须的,所以该花的还是要花,好在大明已经开始了殖民扩充,以后能从满剌加以及其他地区赚取不少财产,而这些财产短期内估计也只能先花在教育上。
不过,设立高第小学堂不是朱厚照动动嘴皮子,然后内阁按照朱厚照的意思拟旨颁行天下就可以成功的事,接下来还得有人事与财政上的安排。
“陛下,全天下这么多县,每县都得任命一名管理高等小学堂的教谕,而原教谕还得调派到其他地方升任知县,这并非易事!京师大学现在所进修的举人也不过百人,放于全天下为教谕官,亦不足也!
是故,臣建议,可先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举人在南北直隶地区为教谕,负责组建高第小学堂,但其他地区则依旧令各县知县与教谕组建,按照朝廷要求组建,令提学官督察之,这样可以让天下举子明白,来京师大学进修是可以直接被重用到南北直隶这样的好地方任教谕的,以此激励更多的举子来京师大学进修。”
吏部尚书张彩在内阁奉朱厚照旨意主持的大明治学事宜上如实奏明了自己吏部在执行兴办新式学堂上的难处,非恪守理学之顽固派的他不反对皇帝陛下有意兴办新学提倡百家的大政方针,但作为一个务实的官员,他需要让皇帝明白,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蹴而就。
“张卿所言有理,内阁与学部呢,你们以为如何?”
朱厚照也知道在大明实行全民教育,并建立一个从幼年到成年的教育培训系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仅仅是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撑,还需要更多人力支持,大明不乏读书人,可缺乏的是师范类人才,京师大学本来是为了发扬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综合性大学,但现在也主要成为了新式教育师范生的培养基地。
即便京师大学已经把招生门槛放宽到举人这个层面,但依旧满足不了帝国对师范生的巨大需求,何况因为科举制度存在的原因,依旧有大量举子不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而是享受帝国给予的官身待遇与特权继续参加会试与殿试。
虽然正德三年、正德六年、正德九年这三科殿试后,已经有很多进士因为看见张璁、夏言明显受皇帝青睐而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进修。
但这批进士的第一批毕业者即正德二年与正德六年加起来不过百来人,而且还得被任命到六部和地方担任重要官职,毕竟帝国现在在行政与军事上也很缺乏新式教育出来的人才,一些六部堂官与地方主官在体验到京师大学出来的进士之能力后就不愿意再放走这些人才,甚至还希望朝廷多给自己任命一些这样的官员。
因而,朱厚照也很理解吏部尚书张彩困难之处。
而此时,内阁首辅王华等也都相继表示赞同,朱厚照见此便也再次点头道:“既如此,便如吏部尚书张彩所言,吏部先将京师大学进修之举子任命到南北直隶担任教谕,兴办新式学堂,但既然是高等小学堂,还得应学习更多科目,常识一科当细分为社会与自然两科,具体课程大纲由学部制定;
各县各村镇社学毕业学生如何升入高等小学堂,依旧以考试的形式,录取比例应为多少,由户部根据国库与地方税赋收入在教育上的最大预算为基础,算算在全国实行高等教育后应保证多少社学毕业的学童升入高等小学堂!”
“臣领旨!”学部尚书康海与户部尚书王琼站了出来,齐声回道。
“陛下,臣有一担忧之处”,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站了出来说道。
朱厚照忙命其阐述。
刘宇便道:“去年臣奉陛下旨意巡视湖广四川等地,发现大量社学依旧只教授八股文章,臣问其缘由,皆说是当地就任社学先生的耆老乡绅之自作主张,言说因天下以科举为正途,不教以孩童四书五经,走科举正途,岂不误人子弟哉;
甚至,若听朝廷之令教以其算术常识的话,反而会被乡邻百姓埋怨,甚至有百姓言若非官府强令自家孩童入学,必不会让自家孩童上学,因为这样导致家中猪羊无人喂养,饭食无人主食!
但士民却不知朝廷是为培养各类人才才改革社学,实为造福百姓之策!
因而臣担心,即便陛下有意办新式学堂,估计天下黎庶也不积极响应,现今天下,士民依旧皆知,科举乃是选官正途,是故臣担心,即便新学堂设立,富足者只会让家族子弟走举业,而贫困者只会令家族子弟回家耕种或去集镇为学徒,而真正应考新式学堂者少也。”
“亦如次辅所担心之言,臣于三月奉旨巡视云贵两广,勘察人口流失时,发现自强制社学教育后,各地孩童早夭者失踪者之数增加很多,皆因白天被官府强令上学,夜晚被家人强令干活被其野兽毒蛇所咬致死或者是其他原因致死者;失踪也多因上学后杳无音信或放学后失踪者;
陛下虽有意恩泽黎庶,不惜以重金教化之,可黎庶鲜有有福承恩者,或因父母残忍或因父母无法以至于孩童无儿时欢乐可得;
除此之外,更有官府胥吏之贪墨人牙子横行等,以至于许多平民之子名为上学实则被官府强征为童丁,更有俊秀者被人牙子发卖,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为躲避强制教育,竟有举家迁入山野者;
本为善政却变成了恶政;
臣以为若新式学堂再设,陛下若以强令责庶民之子应考之,只怕会令庶民更为反感,甚至会激起民变,若不强令,新式学堂即便设立也会无人应考,到时候只会靡费钱财,增加朝廷冗员。”
户科都给事中袁宗儒回道。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