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了戴冠一眼,没说什么,只吩咐道:“拖出去,内阁与司礼监值房乃中枢要地,岂能容人在这里大喊大闹!拖到户部去,作为朝廷官员,也是要遵守朝廷制定的八小时工作制的,现在还未离衙的时候,继续做好分内的事,不能白拿俸禄!”
朱厚照说着就继续审阅着王琼票拟好的奏疏,而这时候,锦衣卫则已奉命过来把戴冠拽了起来。
戴冠没想到自己竟被皇帝陛下如此无视,忙继续奋力地大喊着:“陛下!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可阻塞言路啊!”
任凭戴冠怎么喊,朱厚照也没有理会。
而很快,戴冠便被锦衣卫直接拖到了户部。
户部员外郎卢慎时本以为戴冠会被处决,结果见戴冠狼狈地被锦衣卫拖了回来,一时颇为惊愕,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没处死他吗?
这时候,锦衣卫转达了朱厚照的原话,而户部员外郎卢慎行这才明白了过来,但他现在惊讶之色并未减少分毫,心想陛下这到底是何意。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得遵从皇帝旨意,让户部主事戴冠继续干活。
“戴主事,你来的正好,把这批来自满剌加海城关税收入核算一下,明日未时前交给本官,大司徒催着呢!”
卢慎行说着就把一批账簿递给了戴冠,但戴冠直接一甩袖,把底下官吏整理好的账簿扫落在地,不屑地看了卢慎行一眼,只把梁冠往桌上一放:
“吾意已决,辞官!”
戴冠说着就挥袖而去,但到了门槛时,却站立了片刻,准备等着户部的官员来挽留他,惋惜他。
但户部员外郎卢慎行只喊了一句:“你辞官归辞官,但事得干啊!陛下恩准你辞官之前,你依旧还是户部的官员!”
戴冠哼了一声,他没想到户部的官员没有要挽留他惋惜他的意思,只道:
“一群庸俗懦弱之辈!”
大明虽说还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但在有些方面又不是那么显得管理有序,譬如在官场上,因为士子的地位超然,再加上大明以小官制衡大官的传统由来已久,因而在官场上,有时候一些自诩清高刚直的官员民主到根本不把自己的上司当回事,甚至还敢参劾自己上司,虽说这样的官员往往回得个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清誉,但也不利于朝廷事务的运作。
因为帝国的治理不是你秀秀清高就可以让天下清明让国家正常运转的,也是需要整个体系的官员按照既定的制度去处理各类公共事务。
从赋税得征收到支出,军队征募与调运到后勤与抚战后抚恤,刑狱治理与教育管理,帝国的统治稳定离不开每一个低调做事的官员的付出。
但在戴冠眼里,这些只知道根据朝廷规矩默默做事的官员不过皆是庸俗懦弱之辈,既不敢上疏批龙鳞又不敢辞官做隐士,百年后也注定不会青史留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些大多数不会装逼没有大志向有时候还胆小懦弱的“普通官员”支撑起了帝国的根基,尽管他们有时候会想办法占朝廷的便宜,行贪污之事。
卢慎行此时就很愤怒:“瞧把你能耐的,你能干什么!”
卢慎行不由得摇了摇头,只能把账簿捡起来,让底下的人重新整理,而底下的官吏也很无奈地看了戴冠的背影一眼,他很讨厌这种自命清高却又什么都干不好还给自己添事的上司,弄得他又得加班,因而也不由得在心里说道:“真希望陛下能准他辞官!”
户部尚书韩福次日见两广关税还未核算完毕,不由得传来了户部员外郎卢慎行:“怎么回事,两广关税核算结果还未呈递上来?!”
“大司徒息怒,因户部主事戴冠要辞官,再加上他之前便因上疏谏言陛下,然后说回家待死,使得人力有所不足,只能今晚完工!”
卢慎行回道。
“岂有此理!他既要辞官,理应写辞官书,在未得陛下恩准前,他还是我户部官员,谁给他的权力擅离职守!你是他的上司,为何不管管他,也不来奏明此事!”
户部尚书韩福已从王琼处得知戴冠并未得到陛下青睐,而只是被陛下无视的结果,因而态度也就自然强硬起来,直接大声质问起卢慎行来。
“下官正要来禀,因大司徒您进宫未归,故只能现在禀告”,卢慎行回道。
“行文都察院和吏部,告诉他们戴冠擅离职守之事,现在陛下有意规范上下之别,户部虽然没办法管他,但都察院与吏部可以管他!”
户部尚书韩文说后,卢慎行就亲自操笔行文都察院和吏部。
吏部先收到了户部行文,因为张璁已成为吏部右侍郎,而戴冠对张璁的移民实边之举颇有非议,吏部尚书张彩为给张璁挣回一些掩面毕竟张璁即将成为吏部侍郎,便直接批示对戴冠革职为民,永不叙用,报与内阁知道。
革职为民意味着不再具有士子特权,而永不叙用,意味着永远没有翻身为士子的机会,这是吏部能做出的最严厉惩罚!
而都察院这边御史薛凤鸣刚好得知户部行文都察院关于户部主事戴冠的事,然后又得知吏部已经将户部主事戴冠革职为民,永不叙用,便直接上疏弹劾吏部联合户部打压户部主事戴冠。
但薛凤鸣也是白忙活一场,他为戴冠伸冤且弹劾吏部与户部的奏疏根本到不了御前,因为现在朱厚照只看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奏疏。
所有御史、佥都御史、副都御史、都御史还有地方上的巡按御史,整个监察系统的官员都直接找皇帝的话,朱厚照自己也忙不过来。
……
薛凤鸣弹劾张璁的奏疏自然也石沉大海,现在有意让大明行政制度完善下来的朱厚照自然不会再理会一个御史的弹劾疏。
张璁成功抵达了京城,而与张璁同时抵达的还有来自锦衣卫与东厂的人,朱厚照与张璁、锦衣卫与东厂的人都见一次,最终确信并没有所谓的流民被官府迫害之事发生,因而,便对东厂下旨道:
“缉捕都察院十三道御史薛凤鸣,查其污蔑朝中重臣一事,以及流民图作者,则交由都察院处理,以后都察院的御史捏造证据污蔑他人,东厂可直接过问,这些御史言官真以为自己是风宪官,没人敢管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