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一直有所担心的就是随着国门大开后,一些容易导致国人体质与精神衰败的毒0品出现。
此时,徽王所荐的长生不老药,明显看得出来就是所谓的鸦0片。
在明朝的万历时代,这应该是叫做福寿膏,但为何在现在就已经出现,朱厚照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能猜到这应该和大明已经开海有关,使得海外的一些毒0品开始流入大明。
只是这个时代,这种福寿膏还被人当做药来使用,并没有意识到福寿膏的毒害性。
但是,朱厚照能看的出来,徽王朱厚爝是知道福寿膏的害处的,要不然也不会用各种理由来搪塞自己不能服用福寿膏的原因。
所以,朱厚照才更要让徽王服用此药,他要让大明的人都知道这种所谓的能让人长生不老让人精神抖擞的药是有毒性的。
徽王有些忐忑不安地迈开了脚,他当然知道自己所献的长生不老药是何物,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皇帝朱厚照下旨让他服用,他就不得不服用,他把手里的福寿膏捏了又捏,恨不得捏成粉末,捏消失。
“慢着!”
朱厚照这时候突然又喊了一声。
徽王心里不由得大喜,心想皇帝是舍不得让自己服用了此药,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但无论如何,只要不让自己服用此药就是好事。
朱厚照没有对徽王说话,只是问着谷大用:“宗室们可都已进京?”
“回陛下,宗室们都已进京”,谷大用回道。
“即刻宣旨,着宗室和文武百官全部入宫赏药,就说徽王有长生不老药欲献于朕,既是神药,便不能由朕独赏,众卿亦当有眼福,另着侍从室立即发报,令万民知之!”
朱厚照打算把这事搞得再大一些,最好让大明朝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种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究竟是何物,究竟有什么样的毒害性。
徽王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图,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任由朱厚照摆布,也已知道皇帝朱厚照肯定已经知道了这长生不老药的作用。
但他不明白的是,既然皇帝朱厚照已经知道了这种长生不老药的毒害性,为何不想着去靠这种药控制别人,却想着要所有人都知道这药是有害的。
“陛下,臣斗胆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此药缘何要让天下人知道?”
徽王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了一句。
朱厚照微微一笑:“朕虽为君王,却不视民为草芥,你只不过是藩王,却眼里只有朕这个位置,你自然看不见这芸芸众生,如果有一天,你坐上朕这个位置,居高临下之后,你会发现你自己和下面的芸芸众生是息息相关的。”
说后,朱厚照就让谷大用派人暂时把徽王看守起来。
彼时,宗室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宫。
关于徽王献长生不老药福寿膏于天子的新闻也在朱厚照的授意下被皇明报等报刊发了出来。
几日之后,整个京城近千万人几乎都知道了福寿膏的事。
内阁次辅夏言有些担忧地对张璁说道:“徽王献长生不老药于陛下,此事恐非好事啊,自古贤明之君莫不因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而使中兴之盛世骤然结束,并引来乱世之象。”
“我也有此忧虑,陛下到底还只是人,是人便有生死之忧患,但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到底是怠政之举,如今陛下召我等进宫赏这长生不老药,我等还是要规劝陛下一二才是”,张璁也回了一句。
“正是这话”,王守仁也附和了起来。
朝臣们很担心皇帝陛下朱厚照会迷恋上长生不老之道,而致使朝政荒废。
但事实上,大明皇帝朱厚照现在将徽王献长生不老药广而告之,正巧也只是要让天下人不要相信有长生不老药,要相信科学,同时揭露出长生不老药即福寿膏的毒害性。
不过,朱厚照这个行为也顺带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徽王是个佞幸之徒,使得徽王招到了全天下的黑。
宗室子弟与文武百官后进入皇家西苑后便看见一藩王做在观月塘旁的塌上,一手正持着烟枪,似乎很受陛下宠信,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皇家别苑坐塌安神。
内阁首辅张璁不由得把眉头一皱,问向司礼监掌印谷大用:“敢问内相,坐在榻上的殿下是?”
“徽王朱厚爝”,谷大用笑着回了一句。
“就是献长生不老药给陛下的那位徽王殿下?”王守仁这时候走过来问了一句。
“正是,他献上来的药,陛下很有兴趣,还专门给他赐了张塌”,谷大用笑着说了一句。
张璁不由得愤然地一挥衣袖。
其他官员也纷纷露出怒色,皆对徽王靠献长生不老药而邀宠的行为大感鄙夷。
“陛下驾到!”
这时候,鞭声响起,朱厚照乘辇而来,少时,待宗室和群臣行礼后才安坐于宝座上,说道:“近日,徽王有长生不老药献于朕,朕已对其取名为福寿膏,现在邀众卿来,便是让你们看看这福寿膏之药效!”
朱厚照刚一说完,张璁就想上前劝谏几句,劝谏一下皇帝朱厚照不要太执着于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甚至还为此召集群臣,不过,这时候,夏言拉了张璁公服一下:“首揆且慢,陛下非自己服用,也许是别有深意。”
张璁愣了愣,细细一想,也明白了过来,也就没有站出来。
彼时,内外朝臣们都露出一脸微笑,皆看向了徽王。
徽王持着烟枪,坐在榻上,心里冰凉如雪,在看着无数双带着寒意的眼睛看着他时,他更是从骨子里都觉察到冷,冷得他拿烟枪的手都在抖。
“殿下,您该服用了”,一名内宦给徽王点燃了烟枪,徽王点了点头,便只得开始吸食起来,刚吸食一口便呛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又吸了一口。
徽王发现自己越吸食越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感觉舒适如飞在翔云之上一般,轻飘飘的。
“此药一时难以看出效果,一个月之内,众卿与朕都来这里瞧瞧这徽王,瞧瞧徽王这福寿膏的药效如何”,朱厚照说着便命人将徽王所献的福寿膏一部分给宗室和群臣们看看,传旨,赐水云榭与徽王暂住!”
数日之后,朱厚照便果然带着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来看徽王,而徽王此时已如行尸走肉般,只在屋内吞云吐雾,且也渐渐地消瘦了下去。
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们见此皆纳罕不已。
朱厚照倒也没有觉得多意外,只吩咐道:“暂停给徽王供药!”
于是。
这徽王便被停止供应了福寿膏。
徽王被停止供应福寿膏后没多久,朱厚照又带着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来来看徽王。
而此时,徽王已是骨瘦如柴,犹如鬼魅僵尸一般抓着水榭栏杆:“给我药,求你们给我药!陛下,臣求您,求您给我药!”
宗室子弟和文武官员见此自然都更加纳罕,惊诧于这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福寿膏吃了后会让人身体变得这么糟糕,犹如罹患重疾不说,似乎还上瘾,难以克制。
朱厚照见这些宗室子弟和文武官员一个个都眼睛睁得很大,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福寿膏,便也故作不知地主动问着徽王:“徽王,你是求朕给你什么药?”
“长生不老药!就是陛下您取名为福寿膏的长生不老药,求陛下您给我福寿膏!”
徽王这时候哭丧着个脸,朝朱厚照苦苦哀求起来。
朱厚照见此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让朕给你福寿膏,你这福寿膏是从哪里得来的?”
“没有福寿膏,臣,臣现在就活不了,臣不敢欺瞒陛下,这,这福寿膏是从泰西人手里得的,是一个叫万里德的人给臣的,臣求陛下赐给臣一点福寿膏好不好,呜呜!”
徽王缩在水榭栏杆里,两手伸了出来,如讨饭的乞丐一样向朱厚照讨要着。
“居然也是西洋番传进来的”,朱厚照心里暗暗一笑,然后便将手一挥,吩咐道:“给徽王福寿膏!”
于是。
内宦们便将一整块福寿膏投给徽王,徽王急忙从地上捡了起来开始吸食。
看着徽王享受的样子,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们皆是唏嘘不已,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福寿膏的威力。
张璁看了夏言一眼没再多言,他自然已经明白,陛下这不是自己要求追求长生不老药的意思,陛下这是要让所有当朝权贵们都认清楚福寿膏的本质的意思。
“吾皇陛下真是煞费苦心啊!只可惜徽王自以为可靠此药邀宠,不料,圣明天子目光如炬,岂是寻常之人可以蛊惑的”,丰林王朱台瀚这时候也感慨了一句。
徽王没几日便因吸食福寿膏过量再加上一些别的手段而亡,天下闻知后莫不惊叹,但也因此,天下人皆知福寿膏非救人之药,乃杀人之药。
而这时候,御史王时可也上奏弹劾徽王在世期间密谋刺杀乃至指使府里人操纵市利等事,朱厚照也因此顺势革除了徽王一系之爵位,而犯罪之人也要求刑部尽数羁押处决。
“徽王的事,朕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想必现在也都明白了这福寿膏是什么,内阁,当尽快勒令各省抚按和市舶司严禁福寿膏进入我大明境内,包括我大明控制区,且禁止大明子民吸食福寿膏,一经发现吸食,由官府强制拘禁戒除!”
“锦衣卫,立即着人将徽王招供出的那个万里德的西洋番押解进京,朕要严办此人!”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诸臣与郭荣等皆上前领了旨。
旋即,朱厚照又道:“福寿膏的事需要处理,而眼下,朕召集你们这些宗室子弟,还有另一件事,便是宗室改革的事。”
“眼下宗室的人数越来越多,光是正德元年以来,就涨了近一千人,你们这些宗亲们也是很能生的,据朕所知,已故的端顺王朱奇浈,光儿子就有一百个,还不计女儿人数,以至于每逢佳节聚会,竟有亲族子弟不相识。”
朱厚照说完便问道:“朱奇浈的子嗣们可都到了京城,站起来让朕看看。”
在场的宗室们,大多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在朱厚照刚说完不久,在勤政殿外右侧的一长排楠木椅上便陆陆续续站起一丛着紫衣配玉带的宗室子弟,其中有白发老者,也有未及弱冠的年幼少年。
而这时候,白发老者走了出来:“臣恭裕王朱表栾见过陛下。”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辅国将军开始做自我介绍。
“你们都是端顺王朱奇浈之子?”朱厚照待这些人自我介绍完后便又问了一句。
这些人皆回了一声:“是!”
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在场的其他人虽然都已经知道朱奇浈子嗣众多,但此时也依旧是惊骇不已。
“一百个儿子,也就意味着除嫡长子袭封郡王外,朝廷还要封九十九个辅国将军,每年光是给这个端顺王府就要发放俸禄在十万石粮食以上”。
朱厚照算了算,便把主管户部的王廷相喊了出来:“王卿,如果这些恭裕王再生一百个儿子,或者是天下郡王皆再这么生下去,朝廷能否养得起我大明这么多宗室子弟。”
“回陛下,朝廷尽管如今国库充溢,也禁不起如此消耗,只正德十年来,发放宗室俸禄与赏银支出便比正德元年翻了十倍,近万名宗室,岁支出粮食达数百万石,照此下去,十代之后,朝廷即便收入不减,也难以维持下去。”
户部尚书王廷相倒是多次提议朝廷对宗室管理进行改革,毕竟作为户部尚书的他最清楚这些不缴税纳赋又不务农经商的宗室给朝廷的财政支出造成多大的压力,因而,如今朱厚照一说起这事,他便也积极地问题的严重性提了出来。
朱厚照也知道宗室的改革也势在必行,但改革宗室又最为艰难,因为改革宗室的压力不是来自于朝堂也不是来自于藩王本身,而是来自于祖制的压力。
祖制倒是可以打破,只是限制宗室一系列自由的祖制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宗室谋乱造反,而如今朱厚照要打破这些祖制,自然可能会引起一系列宗室间的政治斗争。
但改还是要改,即便宗室会因此生怨,即便会有一些宵小之徒借此机会利用宗室的不满造反,该改的还是要改,毕竟从国家利益和民众利益出发,宗室改革是必须的。
而且,如今朱厚照和在朝担任要职的官员皆是革新派,也正是改革宗室的最好时机。
按理,朱厚照要进行宗室改革,是不必要召见这些宗室子弟的,但是朱厚照觉得既然是涉及到宗室的改革,让这些宗室子弟参与也是有必要,至少让其明白朝廷改革他们的利益,不是真的对其不善,只是朝廷无法这样养下去。
而且,朱厚照本就打算让这些藩王在进京后就不必再出京,按照大明的祖制,朱元璋当时分封诸王是有点搞分封制让宗室替朝廷牧守疆土的意思,正儿八经地把天下当成了自己朱家的家产。
但事实上,这些宗室分在地方各处,在被朱棣改革削掉军权限制自由后除了祸害地方已经没有别的益处。
而且,藩王们要造反的还是会造反,安化王、宁王的事例就摆在眼前。
与其让这些藩王们祸害地方,而且一旦造反增加朝廷征剿成本且防止其与地方势力勾结,还不如圈在京城,这样既可以更好的监视这些藩王,还能避免这些藩王在地方上兼并土地和夺民财产。
而且,这些藩王宗室们留在京城也可以多了解一下大明最前沿的信息,总不至于真的变成一只圈在圈里的猪,除了白天害人晚上造人的好,万一大明将来还是会天下大乱,总不至于连一个靠谱的宗室都没有。
至于担心藩王们留在京城因为和皇帝关系近而可能会掌权,进而做出谋权篡位的事来,朱厚照也有考虑过,但是比起担心自己后世子孙的皇位不稳,他更担心将来整个华夏民族因为自己这个皇帝的自私而衰败下去。
其实,当历史进行到这个工业革命开启的时代,作为一个皇帝,其所做出的决定是自私地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统治地位,还是为了民族不被后来者赶上而宁愿冒着自己家族地位不保的风险也要大改的无私决定都会影响历史的变局。
历史上的康熙,一个被后世高度赞扬的明君,为了保住自己满清贵族骑射优势拒绝火器改良,而使得国家在装备制造上从此远远落后于西方,而沙俄的彼得大帝在出访欧洲后大胆革新,使得沙俄即便是农奴制度在近代也能成为列强之一。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自己如果自私一点,苟且一点,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皇位,尽量不生出变故,大可不必再改革,保住大明百年国运不成问题。
但朱厚照是一个现代人,一个接受了后世民族思想教育的人,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胆小和自私让帝国继续处于固步自封的状态。
“时代已经在发生改变,资产阶级与手工业者越来越多,教育的普及和识字率的提高,思想上的解放,限制君权与拒绝被独裁统治的思想迟早会出现,想要做独裁皇帝是越来越难,自己即便自私点,也不能保证自己子孙万世为帝,到以后要么是被别人轰开大门逼着改,要么是被本国人民推上断头台改,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现在就改一点,至少不能让新兴的阶级把对政治的不满归结于君主的独裁上来!”
朱厚照这样想了想,便看向了在座的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犹如户部王卿所言,朝廷快要养不起我们这些皇亲了,宗室的改革看来是实在必行,诸位,朕的宗亲们,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可以畅所欲言,你们可以提提你们的意见,朕不想到时候改了革,你们说朕不近人情,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一起坐下来聊聊,如何不让我们皇家成为天下的累赘,而是成为王朝兴盛的引领者,开创者!”
在场的宗室们有跃跃欲试者,也有面露难色的,也有无所谓到只呼呼大睡的,更有变态的看着一些朝臣色眯眯的笑着,毕竟能选进朝廷做官的颜值也都不低,尤其是是一些年轻的六科给事中。
跃跃欲试的自然是还会心忧天下的宗室,如此时的朱台瀚便先站了出来,在得知朝廷下旨着宗室进京时,他便猜到朝廷可能会对宗室进行改革,他是个爱为天下考虑的人,平素通过对自己王府生活的观察也觉察到宗室非改革不可。
因而,朱台瀚说道:“陛下,臣认为王部堂所言甚是,宗室之数扩充太过,朝廷为之负担日益加重,长此下去,的确不利于社稷,故臣觉得可以限制宗室子嗣之数;
如亲王可限制只能生五子,郡王只能生三子,以此类推,按照爵位递减,超出规定之数的,皆不给予爵禄,只给其冠带荣身,令其自力更生!”
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朱台瀚作为一介宗室,能主动站出来要求对自己这个阶层进行改革,无论改革的提议彻底与不彻底都算是难能可贵。
不过,这时候,吏部尚书孟春则黑了脸,朱台瀚的积极出策让他想到的不是这个藩王难能可贵,而是这个藩王有野心有抱负,将来恐怕会成朝廷之患,甚至会故意卖弄才能以引起皇帝陛下注意,而代替文官集团替陛下佐治天下。
不只是孟春这么想,这时候,大理寺卿郑岳也深感不安起来,朱台瀚的积极响应,让他觉得朱台瀚这么做定然是不怀好意,但他此时也看得出来,陛下是面带笑意的明显对朱台瀚的行为很满意,因而便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按照祖制,藩王是不能参政的,故臣以为,宗室改革由朝廷廷议即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诸藩王宗室按制不能在京城久留,也应尽早回藩地才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