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流水潺湲》,倒是弹得不错。”
那女子站在殿前,风仪玉立,雾袖芬披,文采鲜明,光仪淑穆。此人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璚凤文之舄。舒娥眉之窈窕,委弱骨之逶迤,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
她静静地站在这里,已不知站了多久,仿若一尊雕塑,但身周荡漾的灵气,却绝不是塑像所能拥有。而当陆酒离开混沌,看向早已在这里的她时,这位女子终于将双目张开。那一双明眸,如同平静的秋水,亦如寂寥的寒星,孤高清远,波澜不惊。
“姐姐,果然是你。”陆酒将不语琴收起,就像往常一样,看着这位群玉山的主人。
对于眼前这人的出现,他虽然尚有些诧异,但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这样的情况。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整个西昆仑中,能够与他相抗衡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人。
她是西灵至妙之气所化,昆仑仙岛的主宰者,妙灵宫宫主,西王母。
“怎么,很意外吗?”西灵娘娘平静地看着陆酒,看她的言辞,似乎并不打算主动解释刚才的情况。
“啊?这倒不是。”陆酒摇了摇头,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我早该想到的。在这西昆仑中,既可施展如此威能,但又不会被制止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只不过,姐姐用的却是碧游宫玉宸道友的上清神雷,这才让我一度有些疑惑。”
“哦?”西灵娘娘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之中隐约现出一两点灵动的感觉,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淡漠。“那你倒是说说,我这上清神雷,威力如何?”
“若只以威势而论,纵使玉宸道友亲至,恐怕也不过如此。”陆酒回忆起刚才所见,那上清神雷势如破竹,果然不愧是脱胎于先天五劫所成的神通。只是细想之下,陆酒道人又不自觉间稍稍皱了皱眉。“哦不,不对。姐姐毕竟更擅杀伐,而玉宸道友所长却不在此处,但是总体而言,二者还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方才西灵娘娘以上清神雷和陆酒真人斗法,而陆酒用不语琴施展龙族的流水潺湲,以这一门玄妙神通,将其攻势巧妙地尽皆化解,但这不代表西灵娘娘的上清神雷威力就弱了。因为西王母没有动用任何法宝,可是陆酒却有先天灵宝不语琴相助,这两位大能道行相仿,西灵娘娘自然是胜不过陆酒道人的。
“不错。你只看我施展过一次,就能有这番见地,看来你这些年酿了这么多酒,倒也没荒废修行。”西灵听他说完,神情也有所缓和,显然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酿酒亦是修行,个人缘法不同,道路也不一样。”陆酒道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姐姐的上清神雷,与玉宸道友施展的,还是有所不同,这便是姐姐加入了自己的领悟,故而生出了新的变化。我之前只见过玉宸道友使用此般神通,所以先前见到姐姐演化混沌,用的又是上清神雷,心中才有些疑惑。不过以后再看见你们用这门神通,我还是很有把握,能够分辨出来的。”
陆酒这么说,固然有其自信的缘故,却也算不上是自夸。玉宸道君是东昆仑的上清,西灵娘娘却也是西昆仑的金母,若论道行、地位等等,二者实在难分高下。况且玉宸道君有玉宸道君的专长,西灵娘娘亦有西灵娘娘的特色,所以一般而言,两人虽说用的都是上清神雷,但在微妙之处,自然会有所不同。当然,这并不是说西灵娘娘施展这般神通之时,就不能与玉宸道君用的毫无二致。只是,以西王母的身份,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你在怪我?”西灵娘娘轻哼一声。她当然察觉得到,陆酒道人的最后一句,显然意有所指。
陆酒真人站在原地,不置可否,只是对她问道:“我不明白,姐姐为何要这么做?”
“你倒是好本事,居然对明轩暗施手段。”西王母没有主动说的意思,但他问起来,却也没打算隐瞒。“若非你的缘故,就凭墨痕的‘上善’,也能醉倒你我这等仙神?”
“姐姐是说这件事啊。”陆酒听她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可是姐姐,我当年询问之时,你分明说不知道他们在何处。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知道这些?”
“霐持镜固然照不出他们所在。”西王母说到这里,身形微微转侧,看向了碧波荡漾的伊川湖。“但空濛云水,却是我西昆仑特有的灵物。”
“空濛云水······原来如此,当初姐姐将空濛云水赠予墨痕道友,其实早就算到了这一层。”陆酒一念至此,心中更是惊讶。西灵娘娘将空濛云水送给墨痕的事,他们这些兄弟姊妹也都知晓,但是那个时候,洪荒之中,还没有倾尘、明轩这两位仙神!
洪荒之中,一直有传言,西灵娘娘的演算之术并不输太上、伏羲,那昆仑镜亦是一件可与伏羲的夙曦扇相当的先天灵宝。不过她向来不问世事,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很少显露神通术法,故此少有人知,她的演算之术究竟如何。但就从此事来看,只怕那传言就算与事实不完全相符,那也偏差极小。
“怪不得明轩姐姐当时毫无防备,看来她早就发现姐姐已经到了,这才如此放心。”直到现在,陆酒真人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行事会那么容易。不然的话,凭明轩娘娘的道行,绝不会没有丝毫察觉,恐怕这其中还有顺水推舟之意。“但这件事,是倾尘哥哥让我做的,不能都算在我头上啊!”
“哼。他让你做,你就真这么做?你们可真是兄友弟恭。”西灵娘娘冷笑一声。“他是周天星辰之主,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明轩的感受?”
风,起了。
虽说仙山无有四季,纵使仙神寒暑不侵,但这风,却是那么的,冷彻心扉。
昆仑山外,弱水之滨。
天空之中,本是晴空万里,忽有流光划过。流光未曾越过昆仑山,而是在山前不远处,就化为两个翩翩倩影落下,刚好停在了弱水的岸边。
其中一位女子,披一件素白轻纱,她周身衣装似雪,更兼面容清冷,仿若北海终年不化的寒冰。此时这位女子看着前方,缓缓说道:“三清与西王母所居的昆仑山,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