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外驶来一列长长的车队,满满当当地载着货物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四面皆是被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镶金嵌玉的窗牖被一帘淡红色的绉纱遮挡,车身由整块的黑楠木切割而成,上有精细华美的纹路。
熏风吹起帘子一角,露出张英俊的面庞,最让人瞩目的便是那对剑似的长眉,以及面上挥之不去的愁容。
庐州城守本想拦下车队,立马就有人从第二辆马车下去,从内衣中取出块金灿灿的牌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小篆刻的赵字格外瞩目。
“啪。”
庐州城守齐刷刷地跪下,大门敞开恭迎车队。
从头到尾,少年都不曾车。
街道并不算宽,因此在车队挤进来之后,显得有些狭窄。
路上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等着车队驶过才暗暗骂上一句。
不多时,车队停在了庐州城的中心地段,安和郡主府前。
一只手撩开帘子,随即少年走下车,眼中倒映钉着铜钉的朱红大门。
他头戴远游冠,身着绯色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挂玉环,脚踏黑皮履。
端是玉面郎君,意气风发少年。
一个布衣青年走到少年跟前恭敬道,“少爷,咱们到了。”
“那便唤门去。”
“是!”
青年走上阶梯,拉着硕大的铜环扣了三下。
“谁?”
青年傲然回道,“大赵皇家内务府蔡御吏是也!”
“嘎吱。”
朱红大门敞开,一名年迈的管事咳嗽两声,问道,“你就是是蔡御吏?”
青年摇了摇头,退回少年的跟前拱手道,“这才是蔡御吏。”
管事呵呵笑道,“没想到蔡御吏这般年轻,可有信物借老朽一观?”
少年朝青年使了个眼色,青年便将令箭和名刺递给管事。
“恩,确实是官家钦赐的令箭,请蔡御吏稍等片刻,待老朽向郡主殿下通报一声。”
青年面露恼色,刚想开口叱骂,却被少年拦住。
“如此甚好,老人家去吧。”
管事点了点头,大门缓缓合上。
青年懊恼道,“少爷,以咱们的身份何必看一个下人的脸色!”
少年摆了摆手,“他这么做没错,又不是故意给咱们脸色。再者说咱家有人来访,没有我的允许你会让别人进来吗?”
青年讪讪道,“这不一样嘛,一个小小的郡主能和咱家比吗?”
少年无奈笑道,“你这样的性格啊,以后肯定吃亏。”
青年嘿嘿笑了笑,没说话。
天气虽然已经转凉,可午后的太阳还是有些灼人。马儿不耐烦地打着响鼻,时不时动一动蹄子,连带着人也焦躁起来。
青年小心翼翼道,“少爷,这郡主不会是故意不见咱们吧?”
“石柑你就不能耐心点吗,安和郡主府怎么说也比寻常的县城大,那管事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能和你比啊?”
话音刚落,朱门便敞开了,管事笑眯眯道,“老朽年纪确实不小了,身子骨不太利索,多谢蔡御吏体谅。”
少年脸上浮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得,刚才说这老头的话全让他听见了。
“蔡御吏,请跟老朽来,至于货物,先送到后门去吧,小福,去带路。”
一个仆役走出来,对石柑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年朝石柑点了点头,便跟着管事走入郡主府中。
绕过门前的石壁,豁然洞开。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游廊,细听有潺潺流水声。
石子漫成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凭地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管事没有与少年多说什么,少年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潺潺流水声渐渐大了,转了个弯,便看到一泡池水,清荷蔓蔓,中有锦鲤穿梭其间,鳞片反射着阳光,略有些刺眼。
少年的脚步徒然一滞,瞳孔剧烈地收缩。
视线尽头处立有一座凉亭。
亭尖枣红,亭柱墨绿,石桌石椅灰白。
亭旁绿树掩映,亭下锦鲤环游。
亭中少年惬坐,托腮望着池水发呆。
管事没听到脚步声,便疑惑地回头看去。
只见蔡御吏身子颤抖着,眼角闪烁泪光,似悲还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惬意歇息着的文诺。
“蔡御吏。”
少年不应,依旧看着文诺。
“蔡御吏?”
声音大了些,少年恍惚回过神,哽咽问道,“他是谁?”
管事轻声道,“是郡主的友人,近日寄宿在府中。”
“叫什么?”
“文诺。”
脑子瞬间炸开,绞成一团空白,身形摇摇欲坠。
发呆的文诺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目朝少年望去。
“蔡奉啊,好久不见。”
“大师兄!”
声如杜鹃啼血,泪如决堤簌簌下流。
......
文诺有些无奈,拍了拍蔡奉的背,“好了,我不是还活着吗,你哭什么呢。”
蔡奉抽泣道,“高。。。高兴。”
唐道雪怪笑道,“文诺,你们这是?恩?”
文诺翻了个白眼,“小郡主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男欢男爱的话本小说在赵国是禁书吧?”
“你在说些什么呢?”唐道雪佯装茫然道。
“看来你的库存还不少。”
“呸,你胡说。”唐道雪狡辩道。
“近日晚上有些睡不着,准备在院中多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些证物。”
唐道雪愕然,“不,不会吧?”
“闺房中?”
“流氓,变态,无耻败类,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什么样的人?修行者就应该做些修行者能做的事。”
“我呸。”
在唐道雪和文诺的插科打诨中,蔡奉也慢慢停下了抽泣。
“大师兄,让你见笑了。”
“哪儿的话,说起来你的修为见长啊。”
“比不上大师兄您。”蔡奉恭敬道。
文诺连忙摆手,“得,我现在不是南音门下弟子,叫我名字就行了。”
“不在?”蔡奉眼睛瞪大,不知所措地看着文诺。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啊?简单的说,我已经被逐出南音了。”
蔡奉猛地站起身来,“是谁?谁敢把你逐出宗门!”
“好了好了,不要激动,坐下说。”
文诺回头看了看唐道雪,这丫头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大雪山封山影响还挺大的,消息到现在都没传到你们这儿。”
“大雪山封山了?大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你,玄坎界已经乱了。”
“啊?”蔡奉还是茫然。
“暂时就说这么多吧,你知道就行了,大师兄就不必再叫了。”
蔡奉激动道,“不成,您一日是我大师兄,便一世是我大师兄。”
“。。。好吧,你开心就好。”文诺无奈道。
“对了大师兄,我才从汴京城过来,在那边听到了你的。。。”蔡奉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我的死讯,对吧。”
蔡奉点了点头。
“我被人暗算,不过没死,侥幸活了下来。”
“您身体没事吧?”
“没事,比起之前还更厉害了。”
没了玉府中的黑洞,他文某人确实比以前厉害得多。
“恭喜大师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现在汴京城是个什么情况?”
蔡奉回道,“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柔福帝姬虽然势力孱弱,可因为您的。。。”
“你直接说就是了,不用考虑我。”
“就是您的死讯,让柔福帝姬占据上风,王世子根本不敢再去招惹她,就连在街上遇到了都绕着走。”
“哦?还有这事?”
“而且,赵哲宗已经快要不行了。”
......
蔡奉要去安排自己带来的人,便先去了后院。
等他走远了唐道雪才问道,“你要参合汴京的事情吗?”
文诺轻笑道,“不参合。”
“那你问那么多汴京的事情干嘛?”
“我还没招惹谁就被捅了一刀,总得知道捅我的人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