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帝姬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赵哲宗从少府卿中取了两万两白银,在满大街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以及彩带装饰。
剩下的钱财全都交给孔大儒,让监生在国子监外搭了个棚子,由孔大儒亲自向汴京城中的百姓布施铜钱。
虽然每人只能拿五文的喜钱,却也聊胜于无。
随后赵哲宗又下圣旨,取消了一个月的宵禁。
热闹充斥着汴京城,好似过年一般。
此后京城夜如昼,张灯点彩庆无眠。
可是在这热闹的背后,那广府深院中的他们,看着民众的狂欢,心中戚戚然。
少年的死讯被封锁在城内,没有人再叨念他的名字,亦没有人敢说出他的名字。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夕阳西下,霞光被夜色吞没,随后又重新被灯火点亮。
秦府上下热闹非凡。
怎么能不热闹呢?
一个手中拿着酒壶的下人,红着脸朝周围人吵嚷道,“那可是官家最疼爱的幺女,也只有咱们那文曲星下凡的四少爷才能娶她过门。”
“噫!你喝多了喝多了,别乱说话。”旁边的下人连忙拉着他的衣袖着急道。
醉眼惺忪地下人一把推开旁人,“我怎么就喝多了,你才喝多了。公主就不是女人了吗?女人就该好好地相夫教子,管她是公主还是什么,咱们四少爷这样的伟男子,肯定能把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四少爷是去做驸马,又不是去做大爷!”
“怎么就不是大爷了?知道什么叫夫纲吗?那就是爷们是一家之主,娘们就好好听老爷们的话,不听话就打,管她是不是什么公主勒!”
被推开的下人嘟囔道,“你知道什么是驸马吗?”
“是什么?”
“驸马,副者为二,也就是排老二,公主才是上面那个,况且也不是少爷娶公主过门,是公主娶少爷过门才对。”
满身酒气的下人张了张嘴,抬起头大笑道,“你说什么鸟玩意儿。”
说罢,将自己的裤子一把拉下,露出掌长的根子,指着它轻蔑道,“看到了没,有这个才是爷们。”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下人又一把推开,扬脸回头骂道,“是哪个破落玩意儿一直在拍老子,啊?”
大概是喝糊涂了,眼前的人影好似有两三个,他看了半天,才将影儿叠起来。
“哐当”一声。
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清酒洒地满地都是。
巴掌长的根子瞬间萎缩成小拇指点大,颤声道,“四,四,四少爷。”
秦墨面色奇怪地低头看了下人的根子一眼,“先把裤子穿上。”
下人的酒意醒了大半,开始手忙脚乱地提裤子,结果越忙越乱,一时间找不到腰带被自己丢到哪儿去了,只好提着裤子眼巴巴地看着秦墨。
秦墨环视一周,下人齐刷刷低下了头。
“大家继续吃着喝着,至于我的事情,就不劳大家操心了。”
说罢,少年孤高地转身,与脸色苍白的秦曦朝小院走去。
回去的路上,秦曦瞥眼啐道,“四哥,你干嘛不罚他们,他们都那样。。。”
秦墨无奈笑道,“罚,怎么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连官家都发话了。他们庆祝他们的,只要不闹出事就行。”
院落中再次热闹起来,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可是一切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秦墨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闪耀的群星连成银河,半弯月牙儿洒下皎洁的光华。
可惜,他肚子里还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诗篇,算是见不到了。
修行者不应该自在逍遥吗,怎么就忽然与世长辞呢?
原来修行者亦不能逃离生老病死的束缚。
小院中的虫儿不再鸣叫,似乎是外面的喧嚣惊吓到他们的奏乐,便更加清冷了。
秦曦扯了扯秦墨的衣角,怯怯道,“四哥,师父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不知道。”
“那他还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可是他教给我的剑诀我还没学会。”
秦墨爱怜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那你就认真练习,也许等你熟练了,他便回来了。”
秦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眸周围闪着晶莹的泪光。
可他们也知道,就算秦曦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陆地剑仙,文诺还是无法回来。
......
柔福帝姬府。
夜思言坐在院中,托腮看着陆昭运刀。
惊蝉过处,卷起罡风阵阵,斩断秋草无数。
待刀归鞘,夜思言拍掌道,“好刀,好刀法,更好的是用刀者本人。”
陆昭没搭理夜思言,只是默默地走到石桌前坐下,将惊蝉放在腿上,闭目调理自己因刀气翻涌而躁动的气息。
“陆小哥明明是用刀,为何要拜入使剑的徐胖子门下?”
“无可奉告。”
“啧啧,如今你我共侍一主,陆小哥何须时时提防在下?”夜思言轻笑道。
陆昭冷笑一声,“你与柔福帝姬主仆相称,我可没有。”
夜思言也不恼,轻言细语回道,“有何区别。”
“有。。。”陆昭刚想出声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如同夜思言所说,他明面上是唐幼仪的门客,本质上还是在做为她卖命的事情,充其量只是面子上没有那么难看。
“懒得给你说。”
夜思言修长的手指弹动剑鞘,发出有节奏的闷响,漫不经心道,“前些日子无缘无故死掉的文诺,是陆小哥的旧相识?”
陆昭瞳孔猛缩,狂虐的刀气瞬间将石桌以及石椅碎成齑粉,惊蝉梭如影,掠至夜思言喉咙前半分。
面对眼泛红芒的陆昭,夜思言抬手捏着惊蝉的刀刃,微笑道,“看来确实是旧友了,不然陆小哥反应也不会这般强烈。”
“你到底想怎样?”陆昭从牙齿中挤出狮子低吼般的声音。
“闲聊而已,陆小哥何必动刀子,伤了和气啊。”
陆昭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皮不住地颤动,惊蝉顺势收回鞘中,他握拳而立,血液在太阳穴中发疯似的悸动,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快要破裂了。
“若你还想与我共处,就别再提这个名字了。”
陆昭默然转身,连夜思言轻佻的口哨声也不在意。
这此间的少年意气,哪是夜思言能明白的情怀。
亦或是夜思言不屑去懂,于她而言,莫有比眼前这个背影孤高的少年更有兴趣的事情了。
此时,湛蓝的天空徒然间聚起一道恢弘的灵气河流,朝南浩浩汤汤奔流而去。
陆昭侧目眺望,脊椎骨中的苗曦猛地颤动一下,随后疯一般汲取他体内的真气。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眼中满是疑惑。
夜思言眼睛微微眯起,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汴京城中的修行者也都注意到了天空的异变,他们讨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浩瀚地灵气朝着南方而去,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流向哪里。
他们猜测着,莫非是有大修行者破境,才引发了这样的天地异变。
会是谁呢?
是剑冢的郑狩?
还是大宗门中的掌门长老?
这其中,唯独徐三钱是明白人,他看着天空的灵气河流,忽然间笑了起来。
低语道,“到底是被宋懿安选中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也是,要真死了,宋懿安还能坐得住。”
肥脸上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既然你没死,那就是想做个变数,也罢,胖爷承你一情,让你做这变数。”
有言道:
月华拂流水,梦醒黄昏后。
扬子江头绿,不及晚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