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应泰此时也以身殉职,杨镐、熊廷弼、袁应泰连续三任辽东经略,或下狱、或罢免、或自杀,辽东经略这个位置在大明朝堂上已经成了”烫手山芋“。然而辽东的形势如此危急,仍然需要有人去担当这个重任。
天启皇帝于是召开御前会议,商议辽东经略人选,当时有朝臣上奏曰:”臣入辽时,士民垂泣而道,谓数十万生灵,皆熊廷弼一人所留,其罪何可轻议?独是熊廷弼受知最深,蒲河之役,敌攻沈阳,熊廷弼策马趋救,何其壮也?使熊廷弼在辽,当不至此。庙谟之胜,只在用舍得人。即如熊廷弼守辽一年,奴酋未得大志,不知何故首倡驱除,及下九卿科道会议,又皆畏避不敢异同,而熊廷弼竟去,今遂有沈阳之事,昨辽东按臣张铨遗书长安(长安在汉、唐时一直是首都,明朝人普遍崇尚汉、唐,因此当时读书人习惯性将京城称为长安,并不是真的指西安),谓今日急着,非旧经略熊廷弼不能办此事,则昔时逐之者其误竟何如也!以后凡朝廷大事俱望皇上毅然乾断于上,敕诸臣洗心毕虑于下,一破雷同附和之私,共效忧国奉公之谊。“
天启皇帝闻言道:“卿忠诚识大体,所奏熊廷弼事,自是公论,亦见卿主持国是定力,朕已知之。”,于是天启皇帝罢免了之前弹劾熊廷弼的言官,准备重新启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熊廷弼刚一上任,就为天启皇帝献上了一个三方布置,攻防一体对付建虏的策略:“广宁用马,步军列垒河上,以形势格之,缀敌全力;天津、登、莱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敌必内顾,而辽阳可复。于是登、莱议设巡抚如天津,以朝庭重臣为之;而山海关特设经略,节制三方,统一事权。”
天启皇帝于是封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对于熊廷弼提出的人事任命,天启皇帝也一一同意;在熊廷弼出发前,天启皇帝特赐麒麟服一套,彩币四枚,尚方宝剑一把,又命文武大臣都为熊廷弼送行,并从京营中精选精锐士兵五千人陪着熊廷弼出发,这是大明王朝开国以来,皇帝对大臣极为少见的殊荣。
胡子睿知道袁可立之所以能出任登莱巡抚,也正是因为天启皇帝听取了熊廷弼的策略;熊廷弼是胡子睿心目中能挽救辽东危局的人选,如果天启皇帝能始终如一地相信他的话,辽东局势不会危急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在熊廷弼第二次担任辽东经略,准备前去辽东的时侯,一个出乎熊廷弼预料的人事变动,让他原本光辉的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来的辽东巡抚薛国用因为染病,辞官而去,接任薛国用巡抚之位的乃是王化贞。
王化贞字肖乾,山东诸城密州街道高乐埠村人,万历四十一年(公元一千六百一十三年)进士,这年的主考官乃是叶向高,王化贞于是拜叶向高为恩师,叶向高在万历、天启年前曾经两度出任首辅,更在《东林党点将录》中将其列为:天魁星及时雨,被视为东林党党首。叶向高照拂这个自己弟子,让王化贞以户部主事历右参议的身份,守卫广宁(今辽宁北镇)。
当时蒙古炒花诸部对广宁“虎视眈眈”,王化贞镇守广宁整军备武,蒙古诸部皆不敢“轻举妄动”;朝廷遣官员前往广宁调查,也说王化贞颇得蒙古诸部之心。袁应泰丢失沈阳、辽阳之后,士兵逃亡的很多,王化贞招揽流亡的将士万余人,镇守广宁孤城,为大明王朝在辽东留下了一个立足点,当时朝臣们都认为王化贞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天启皇帝除了封命王化贞作广宁巡抚外,又另外给他加了一个右佥都御史的头衔。
王化贞在广宁驻守多年,在蒙古炒花等部也有威望,朝臣们都很支持他;熊廷弼的才能就更不用多说了,这两个人如果能够配合无间,辽东的形势必然会有所改进。然而,胡子睿知道,明朝末年,从来不缺乏意见相反,甚至闹到“不可开交”的大臣们,这种无休止的内斗,甚至延续到明朝最后灭亡才终结。前面曾经说起的卢象升与杨嗣昌是一对,而此时同在辽东的王化贞与熊廷弼也是一对“唇枪舌剑”的好基友!
在王化贞与熊廷弼的斗争中,王化贞是首先出手的那个人,广宁城在山角下,登山可俯瞰城内,只有三岔河可以为阻碍,但是三岔河的黄泥洼处,水很浅可徒步涉水而过。王化贞部署诸将,沿河设六营,每营置参将一人,守备二人,画地分守;西平(今台安县南)、镇武(今黑山县东)、柳河(今新民县西南)、盘山(今盘山县)诸路要害,各置戍设防。
熊廷弼对王化贞的此番部署不以为然,他给皇帝上疏曰:“河窄难恃,堡小难容,今日但宜固守广宁。若驻兵河上,兵分则力弱,敌轻骑潜渡,直攻一营,力必不支。一营溃,则诸营俱溃,西平诸戍亦不能守。河上止宜置游徼兵,更番出入,示敌不测,不宜屯聚一处,为敌所乘。自河抵广宁,止宜多置烽堠(烽火台);西平诸处止宜稍置戍兵,为传烽哨探之用。而大兵悉聚广宁,相度城外形势,掎角立营,深垒高栅以俟。盖辽阳去广宁三百六十里,非敌骑一日能到,有声息,我必预知。断不宜分兵防河,先为自弱之计也。”
御史方震孺也认为王化贞的部署不妥,附和熊廷弼的意见,于是天启皇帝否决了王化贞的意见。方震孺,字孩未,安徽桐城(今安庆市桐城县,黄梅戏之乡)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他和王化贞是同届参加科举的考生,也是叶向高的学生。沈阳、辽阳落入建虏之手,方震孺一日上了十三道奏疏,请增设巡抚,通海运,调边兵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