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对杨芬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高山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是‘保住他的命,’而不是腿。
就高乐现在的这个情况,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腿的问题了。从他脸上的面色,再看脉搏和舌苔就能看出来,这已经是邪毒入髓了。以西医的说法就是感染已经再次转移,现在不仅仅是血液、骨头这两个问题。
内脏器官方面也开始受到感染,要不然面色不能是这么黄。从客观来说,截肢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去掉了最主要的感染病灶。其他的病灶就能控制住,至少能拖延感染进一步加强扩散。
不过说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感染加深,大面积扩散,现在一种方法是没用的,要双管齐下才行。
“老高,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掉他坏死的骨骼,也就是刮骨!虽然后期走路可能会不方便,但应该能抱住腿。”
再三考虑,张学圣想到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刮骨。’古有关羽刮骨疗毒,张学圣的办法虽然有些诧异,但大致相同,都是直接在骨头上治疗。
“好。”想法在高山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就同意下来。
确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来,再拖下去。有个几天导致全身脏器衰竭那就没救了。刮骨这是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办法。把坏死感染的骨头刮掉或直接取掉,减轻病症,变成跛子总好过没腿或丢命强。
要是当初杨芬愿意留下,现在他恐怕快要出院了,只是这种事说不清对与错,也不是纠结的时候。
孙海华已经去煎药了,唐胖子以气温养伤口附近的皮脂活性,确保经络不会坏死枯竭。
这边张学圣也开始准备,刮板,铁锤,锥子。华宇这边的针刺麻醉也好了,高乐颤抖的身体总算平静下来,抽搐的面颊恢复平缓,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以针度气行不行?”绕到床边,高山看着对面的华宇问道。华宇的修为还比较浅显。高山不得不问一下。万一撑不住。就可能导致张学圣这边出问题。
“行。”华宇果断说道。
“好,我会以木灵针来刺激他的生理机能,但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水生木,我需要你的真气来增强木生机。”
高山说的很简单,但华宇却明白这里面的复杂性。木对应着五脏的肝脏和六腑的胆,水对应着五脏的肾脏和膀胱,水生木,木吸水。
以水增木,驱除肝脏与胆囊中的毒素,又借助肾脏的功能与膀胱排出,这里面配合的难度不是一点。
稍有差池,乱了顺序,感染就会是他们亲手送入肾脏和膀胱,倒是就彻底没救了。
高山其实也很无奈,如果他的实力再进一步,仅凭他一个人就能完成。但现在只能依靠团队的力量,不然就算截肢,高乐也活不过3个月。
“准备好了吗?”取出木灵针,高山吐气放松,心里也难免紧张,但他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恩。”华宇同样深出一口气,点头的同时摒弃凝神,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
太冲、行间、肝经,取出一根长针,高山挥手直刺足三里,齐根没入的同时手指连弹,每次都有一道真气灌入。
于此同时华宇也动了起来,涌泉、腰眼、肾俞,最后右手拇指按在丹田处,左手对着灵针弹动。
只是一次,华宇的脸色就白了几分,真气的消耗对他来说一点不轻松。三阴交、后溪、章门、足五果、曲泉、中封,“再来。”
双手好似闪电般在针尾上弹动,如果有人能看清高山的动作,就会发现他的双手好像在画一个葫芦,出口就留在华宇按着的丹田处。华宇的手指再次弹动,面色又苍白一分,喉间蠕动又被他压了回去。
“再来。”高山浑身大汗,额头上汗珠如雨般滑落,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嗡,嗡,嗡……
华宇的动作刚做完,高山双手如电的在病人身上掠动,眨眼间所有的针都拔了出来。
华宇同时抽出灵针,按在丹田的手指一松,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体直勾勾的倒在身后的病床上。
“华宇!”众人瞪大眼看向他,面色焦虑,却因为手头上的工作没法抽身,只能这么看着他。
正在刮骨的张学圣肩头一颤,却又认真的埋头继续。这是他们选择的路,现在,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天塌了,都要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高山虚脱的靠着墙滑座在地上,喘息间说道;“继续。”
华宇那边已经有护士把他扶到床上,胸膛起伏平缓,看来应该是真气耗尽,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唐胖子协助着张学圣,在他刮骨、去骨的过程中,维持着其他经络,汗水已经浸湿衣服。
每一秒对于两人来说都是煎熬,他们必须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来,容不得半分马虎。
呲……
先前高山与华宇的治疗起了作用,病人派出褐黄带血的尿液,搞得床上一团糟。这要是放在外面,丢人丢大了,可在医院里这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别说是尿液了。比这更脏的情况都有。
俯身趴在高乐小腿旁,正在刮骨的张学圣此刻半个肩头都被尿液打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指微颤继续清理着死骨。
“怎么样了。”孙海华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个小碗,里面是黑色如面糊的粘稠物,这是给病人外敷的。
内服的药还在煎,他放心不下就先过来。
“去看看华宇,快完成了。”高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先去看看华宇。
为华宇把脉检查后,确实是真气耗尽,受了内伤,要休息一段时间,孙海华转过头把他扶起坐在椅子上。
围在病床四周的学生们早就看傻了,有些人咬着牙面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双眼通红的看着老师的背影。
还有些激动的眼泛泪光,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这就是高山中医院,这就是医门医学院,这,就是他们的老师,挑起中医大旗的脊梁。
这杆旗帜是那样的沉重,肃穆,庄严。又是否在别的他们没看到的地方,也有人默默的坚持着,奋斗着,一年如一日的期盼着。而他们未来又是否能做到,从老师的手中接过这杆旗帜。
头一次,有些人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质疑,扪心自问‘我能做到吗?’
但也有人内心急用澎湃,原本犹豫的心受到无数次的敲打,变得固若金汤,坚如磐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