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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但奈何没有天桥

@阿唧小姐:

大家有没有想过将来要给自己的小孩取什么样的名字呀?快进来说说!

热门的评论如下:

“呜呜呜阿唧姐姐是要生小孩了吗,好酸好羡慕哦!”

——阿唧小姐的回复是:

没有啦,就是突然间好奇问问嘛!

“阿唧的小孩会姓什么呢?”

——她回复了:“应该是何吧?”

底下便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阿唧的男朋友姓何,破案了。”

也有人插科打诨:“叫何马怎么样?”

“何豚吧。”

“何何?”

“何尚,取精神高尚的意思。”

偶尔也夹杂着一些相对认真的回复:

“男孩子就叫东城,女孩子叫颖馨?”

——这条也有阿唧小姐的回复:

“名字笔画太多啦,被老师罚抄的时候会抄到哭的,我这是经验谈哦(笑着哭)。”

我看到这条时,隐约意识到这是个关键的线索,急忙拉来时左才:

“阿才,你快看这个。”

时左才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阵,皱起眉头,继续往下翻。

“嗯?阿唧老师的名字笔画很多吗?”

“非!常!多!每一个字都很多!我现在都很害怕签名呢。”

时左才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相同的意味。

“我们是不是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她的名字?”我问。

“应该可以。”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光是知道笔画多这条线索,没地方下手啊……”

“你忘了吗?”时左才说:

“她参加过公务员考试。”

我眼睛一亮,惊叫起来:

“对啊,既然是考试,肯定就会放榜,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录取名单肯定也能通过网站搜索得到……”

这毫无疑问是自我俩开始调查以来,最振奋人心的一条线索。起初我们只是在她写下的日记里尽可能地记下一些边边角角的细节,再通过推理将其拼凑成相对完整的轮廓,而现在,博客主人的真身即将浮出水面。

时左才已经先我一步握住了鼠标,点进了网站,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公务员考试 20XX”的字样,点进官方网站里的公告栏,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找到了历年招考的录取名单。那是许许多多个PDF格式的文件。

“博客主人在日记里提到过她考上了公务员,应该就是在半年前的事情。”

说着,时左才直接点进了一篇半年前的公告,将那个PDF格式的文件下载下来。打开时,密密麻麻的一大串名字映入眼帘,拉到底部粗略一看,足足有120个人。

“毕竟广州是一线城市,报考人数多一点是正常的。”我无奈地说着,和时左才一块将名单分类筛选。

目前得到的线索只有一条,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笔画很多,所以像是“王丽”、“李平”这些比较大众的名字就可以直接排除掉,再排除掉一些看起来相当明显的、男性化的名字后,名单里剩下的名字还有三十几个。

要从三十几个名字里猜出她的本名,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看来还是太牵强了。”我叹了口气,有几分失落。

时左才却好像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又打开了新的网页,重新点进了阿唧小姐的博客,一篇一篇地翻阅着她的日记,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被遗漏的线索。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将近十点。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声,才恍然记起今天还没吃晚饭。

我看了看时左才,站起身来:

“我出去买些烤串,你吃点什么?”

“十点之后进食容易对消化系统造成损伤,你的胃酸已经停止分泌了。”时左才冷漠地说着。

我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离开了座位: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对我来说:肚子饿是不快乐,有胃病也是不快乐,既然两边都不怎么快乐,我当然是爱怎么来怎么来啦。”

成功地说服了自己,我施施然地离开网吧,走到街上买夜宵。

今夜是周五,广州城仍未睡去,四处可见一片华灯初上的景象。街边的大排档飘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来的炒粉香气让我饿得头晕眼花。我掏出钱包数了数,身上的钱还勉强够挨到月末,一边寻思着是不是该赚些外快了,一边走到烧烤摊前点了一只烤翅,一碗炒面,两根猪鞭和几串五花肉。

吃东西的时候,我脑子里开始整理着今天的经历,一时间却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跟着时左才在这儿折腾大半天了。

好像是因为时左才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博客有蹊跷之处?

但是,就目前的调查来看,她实在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自由画师,收入尚可,年仅三十,有些少女心——和非常喜欢何遇。

可是,光是知道这些,又怎么能够知道她的“蹊跷”之处?

回到网吧里时,时左才还在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老实说,看见他被难题击倒的样子,我相当幸灾乐祸。

我在他身旁坐下,打了个饱嗝。

“怎么样,时大神探陷入僵局无路可走了吧?”

时左才没理会我,推开了椅子,伸手不停地捏着眉心。过了一阵,我又能听到他不断地低声念叨: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这货表现不太对劲的时候,多半没什么好事,懒洋洋地说:

“别纠结了。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咱们也做不了什么。你一口一个奇怪,无非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失恋这么久嘛,我老早就说了,每个人的失恋复苏期都是不同的……”

“问题不在这里。”

时左才打断了我。

“她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

我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时左才平静地说:

“她叫郝淑卿。”

“郝淑卿?”我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视线跟着他的鼠标移动,看见他再次点开那个录取名单,指针悬停在排名36位的“郝淑卿”上。

我在心底默默写了一遍这个名字,第一个反应就是“笔画真他娘的多”,随后又问:

“你是怎么确定这就是她的名字的?”

“简单地说,”时左才说:“我在翻找她的日记时,发现了另一条和名字有关的线索。她曾经和何遇聊过将来生了小孩要跟谁姓的问题。”

【我很喜欢何先生的姓,听起来就有一种非常温柔的味道。但何先生说他不喜欢,因为广州姓何的人满大街都是,像我这种姓氏比较少见的,才比较容易让人记住。】

“也就是说,你从这里推断她的姓氏不是常见的大姓?”

“对。所以我查了一下广州最常见的几个姓氏,陈,何,李,黄,刘……将这些姓氏删去后,名单上笔画相对复杂,而且姓氏比较少见的名字只剩下了两个。”

“至于断定这个是她的名字,是因为‘卿’。”

我看着时左才将卿字选定为高亮,仍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

“你记得她的微博名字吗?”

“当然记得了,阿唧小姐嘛……等等……”

我恍然大悟。

“卿”和“唧”的偏旁都是“即”,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巧合。就好比有人名字里带“李”字的,社交账户的名字就喜欢带上“木子”之类的拆分字眼。“阿唧小姐”听起来也比“阿卿小姐”要可爱一些。

郝淑卿。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底蓦地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名字就好比是一个人的身份牌,当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你就仿佛看见了他/她的样子。

现在,在我的脑海中,那个叫做郝淑卿的女人,似乎正撩开如雾般的帘幕,朝我们徐徐走来。

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刺探了一个人的生活,即便她无意暴露自己的信息,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令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

我转头看向时左才,心底思绪纷纭。

他真的做到了——光凭一个博客里的日志,就推断出了一个人的年纪、工作、生平、姓氏。

我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那闷油瓶似的外壳里隐藏着的是个能够看破人心的恶魔。像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如若不是智慧超人的名侦探,往往便是将主角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最凶恶的终极大反派。

我甚至开始担心他的将来。比起人类的情感,时左才似乎更在意人类背后的理性。如果某一天,他对“人类”本身失去了兴趣,又或者是,不再将人类当做“自己的同胞”来看待,那他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无论如何。这场侦探游戏都应该告一段落了。

时左才彻底地、理所当然地赢得了这场游戏。他完成了以往需要成百上千人联合才能够完成的“人肉搜索”,甚至没有依靠哪怕一丁点不合法不合理的黑客技术。

他已经知悉了目标——也就是郝淑卿小姐的一切。到了这一步,就应该是时候收手了。

本应如此。

但是他没有。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时左才还在念叨着。

我终于感到几分不耐烦。

“你到底在奇怪些什么?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你不明白吗?”时左才抓了抓头发,扭头看向我,眼底有血丝,看起来有几分神经质: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问题的核心……我们一直忽略了……”

“某个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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