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来破零班的新生足足有十七人,都是女生。
当谭苒发现顾玲玲也赫然在列时,整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十七人在操场前站成一排,被要求挨个介绍自己。顾玲玲在队伍末尾,眼神里满是迷茫。个把星期未曾见面,顾玲玲显得憔悴消瘦了许多。
但是看见人群里的谭苒时,眼底的欢喜是掩饰不住的。
谭苒抿了抿嘴唇,眼眶一红,几欲哭出声来。
午饭时间,李维寅做完了例行的“要饭”活动,大剌剌地坐在一张无人的餐桌前大快朵颐,过了一阵,有人在对面坐了下来。
谭苒一手牵着顾玲玲,另一只手放在膝上,无意识地握紧。
“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维寅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抬起头来,装疯卖傻:
“什么怎么做到的?”
谭苒抿了抿嘴唇,说:
“顾玲玲……还有这些女生……她们都是因为你才进来的吧?”
李维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又舀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看起来没有回答的欲望。不明就里的顾玲玲还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不明白谭苒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严肃。谭苒怔怔地看了李维寅一阵,咬了咬牙,说:
“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说过一点你的事情了。”
李维寅握着勺子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又继续吃饭。
谭苒吃了个闭门羹,犹豫了一下,又咬了咬牙,眼眶微微泛红:
“你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里……你明明知道破零班是什么情况的……”
听到这里,李维寅终于放下了勺子,瞥了一眼谭苒,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脖子,说:
“那你觉得,放任她在晨曦班自生自灭,她就好过了吗?”
谭苒愣住了。
李维寅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放到桌面上。
“这里面有十六个视频,是我从山长室的电脑里拿出来的。我想你比谁都更清楚里面的内容。”
谭苒身子颤了颤,令人畏惧的回忆涌上心头,使她不自觉握紧了顾玲玲的手。
她微微张嘴,哑口无言。
谭苒会无缘无故被冠上“袭击师长”的罪名,罚进破零班,个中缘由不难猜想。而刘兵虎会把顾玲玲和其他女生一并罚进破零班,也确实在李维寅的预料之中。
这确实是他临时起意的计划。他拔掉了电脑里的U盘,收走了微型摄像头,刘兵虎迟早会发现。而当刘兵虎发现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当然是找到罪魁祸首。
他当然是不可能找到的。李维寅的潜入计划很是完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甚至没有刻意消除留下的指纹。因为刘兵虎做的是亏心事,他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通过报警的手段来处理。
在这种情况下,刘兵虎就只能寻找潜在的嫌疑人。而整个亢龙书院,知道他的办公室里有摄像头的人,除了受害者以外,绝无其他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刘兵虎会把十七个受害的女生关进管制最为森严的破零班以防止意外发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做出这“举手之劳”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副人格答应过谭苒会解决好顾玲玲的事。
虽然在破零班的生活备受煎熬,也总比让顾玲玲在晨曦班孤苦伶仃地生活,随时可能被刘兵虎侵犯要来得好一些。
想通了个中关节,谭苒也只得接受这一结果。
但她仍然有不理解的事情。
她最不理解的,是李维寅的动机。
她又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沉默了一阵,终是颤声问道:
“你做这些事情……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总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就跑进山长室的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书院里的人一直都抓不到你……你打算要做什么?以你的能力……你应该随时都可以逃走的吧……”
李维寅三下五除二将饭吃完,拍了拍胸口,顺了顺食道,长舒一口气。
“我本来确实能走,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看向谭苒,忽然笑起来,说:
“你听说过马戏团和大象的故事吗?”
不待谭苒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开了:
“在马戏团耍杂技的大象是要从小训练培养的,马戏团的人关住一头大象的方法也很有趣:他们并不需要一个比大象还大的笼子,只需要在大象小的时候,用一条铁链把它拴在柱子上就好了。幼象的力气不足以挣脱铁链,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思维定势,在意识里认定锁链是永远无法挣脱的。而当幼象成长成大象以后,这种思维定势不会消失。”
“铁链还是那条铁链,对于长大以后的大象来说,只不过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挣脱。但大象永远不会那么做。因为它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它不会再去尝试。”
“锁住大象的,不是那条细细的锁链,而是大象自己。”
谭苒沉默许久,问道:
“你说的大象,是在比喻我们……比喻这个书院里的学生吗?”
李维寅满意地笑了笑:
“你很有悟性嘛,小美人。”
谭苒意识太过于集中,没有意识到李维寅话语里的轻薄,她轻声喃喃道:
“你是想说……学生们只要团结起来,就可以逃离……甚至是推翻整个书院。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
她想起了那个曾一度与自己交好,但是到最后都没能鼓起勇气与自己一块计划逃跑的关颖。她知道,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畏惧,就是她的“铁链”。
但是,李维寅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谁告诉你我要带全校人一块逃跑了?”
谭苒愣了愣,不明就里。李维寅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我对于当人类救世主之类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对我而言,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来都来了,不看上一场马戏团的表演,怎么值回票价呢?”
谭苒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李维寅,李维寅却没有再看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前去舀汤喝。
看着李维寅逐渐远去的背影,谭苒打心底深处感到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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