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呦，原来是钱兄，哈哈哈，前一阵子去了一趟木河城，收了一些外族手里的上等皮毛。”
“张老板厉害啊，生意渠道都扩展到十万大山了。”
“客气了钱兄，谁不知道你在阳河水族也有生意伙伴。”
“哈哈哈到了花楼就不谈这些世俗之事了，据说今日琳琅小姐又有新舞出世，张老板回来的正是时候。”
“哈哈哈那倒是我的幸运了，不过我更想听听武歌乐匠的琵琶曲。”
陈迹三人在花楼门口下了马车，身边尽是生意人互相恭维的声音。
除了互相推崇，谈论最多的就是一位名叫琳琅的舞匠，听着意思，这位琳琅小姐是花楼的台柱子。
店铺有镇店之宝，艺场有台柱，文有文星，武有悍将，哪怕岚山仙门都有自己的标志性人物——他的师父苏离予。有时候仔细一想，尽管各自的领域不同，但是似乎都暗藏着同样的规律。
这时也有生意人过来与卢不染兄妹寒暄，一些年轻的公子尤其对卢巧巧表现热情。
陈迹摇晃着扇子没有参与进去，一边跟着他们走进花楼，一边观察着其内部的环境布置。
一股清馨的花香袭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花楼内部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红彤彤花里胡哨，反而装饰的十分典雅考究。
绕过挡门的屏风，内部大堂就像是陈迹前世的剧场一样，下三层楼中间是中空的，一圈圈悬空楼道围绕在四周。
另一边正对着屏风的是一处占大堂面积三分之一的舞台，舞台上有几根雕刻着神秘图腾的立柱。
舞台前分布鱼鳞一样的阶梯雅桌，每一片“鱼鳞”上都是一个类似卡座的座位，客人坐上去不仅舒适而且互不干扰。
陈迹三人选了一个在中间位置的雅桌坐下，这时立即有侍女端上茶水点心以及果仁。
天下艺场都有类似的规矩，为了防止有嗑瓜子之类的杂音，坚果类的小食都是剥好了壳的。
陈迹喝了口茶，观察着不断走进大堂陆续落座的人们。
这些人大都是商人，身上难免都有一些浮躁之气，少数是一些慕名而来的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或端庄小姐。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身上气息旺盛，毕竟都不算是普通人。
陈迹大致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的望气术越来越精深，万一窥探到一些人的未来难免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时间没过多久，便没有客人再进门了，花楼大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一些护卫填补了后侧空间。
这时大堂上方的明灯熄灭，众人眼前一黑，而四周二楼走道的下方亮起了一排蓝色的灯笼。
铮！
一道清冷的古琴之音自舞台上穿透而出。
噌噌噌噌！
二楼走道上出现了十几名捧着琵琶的琴女，与舞台上的古琴和鸣。
这时舞台上出现了轻纱一样的层层光影，随着琴声的起伏不断起舞，并且变换着颜色。
光影上似有侠士舞剑，人影闪烁，亭台楼阁。
台下的观众慢慢进入了状态，放松身心将精神融入了琴音的意境之中。
光影中的侠士动作与琴音的节奏配合的严丝合缝，进行了一场互补的演绎。
而在一段时间的铺垫后。
琴声由稀渐密，由慢变急，那侠士似乎也进入了人生的某一个拐点。
蓦然，一阵悠扬的萧声突兀响起。
所有琴声音量立时变得微弱了许多，但是音节依然短促。
整个意境之中似乎下起了绵绵细雨，萧声婉转，似在倾诉儿女情长。
咚！
一声钟鸣，似是人们突然的顿悟，也似是天地有意的叫停，所有乐声戛然而止，顿了一瞬后又突然齐齐大声奏起！
各种弦乐管乐齐声奏鸣，竟然将爱恨情仇用一种宏大的方式演绎了出来。
常人的生活很难体会到这种轰轰烈烈的情感，一个人的世界是由多种元素组成的，做不到纯粹自然会有各种杂事冲淡单一的情绪。
哪怕是凡间高来高去不事生产的侠士，看似逍遥的背后也必须像正常人一样要吃喝拉撒，有时也会有顾虑，也要为了生计赚钱。
而在这座花楼里，乐器的演奏却将单一的情感放大到了极致，抛却了诸般杂事的烦恼。在这种难得的极致中，观众的精神体验到了难得的升华。
良久的演绎后，乐声再次渐稀，直到恢复一片寂静。
意境中的故事结局如何，并没有明确地交代，每个人心中或许都有一个答案。
满场观众或许只有陈迹和卢不染仅仅只是单纯地欣赏音乐而没有陷入意境之中，卢巧巧倒是还在座位上怔怔出神。
而这时，舞台上雪花飘洒，一束大红光芒从上空打下，一道身穿红色长袖舞衣的绝美身影自空中旋转飘落，长袖似飘绫一般环绕在身侧。
软糯细声伴随着出现，唱腔酷似京剧，但却带着凄婉：“红袖携眷香风，最苦不过多情！”
“咦~呀！”
“桥头会挚友，一别渺相见。黑发送白发，深夜泪盈睑。亭亭树边坟茔前，谁人倚树悲拂面？”
琳琅小姐落地微微弯腰，长袖在空中划出饱满的弧度，她双臂下压，与落雪的速度保持一致。
又转瞬整个身形上扬挑起，长袖也跟着向上飘飞，抖的雪花飘零四散。
她面部皮肤白如冰雪，红光之下却显得有些怪异。
“无情不知多情苦，世事多烦累，大梦之后心入土。”
琳琅还在独舞，舞姿曼妙，带着近乎所有观众进入了另一个悲伤的意境。
陈迹目露凝重地看着她，知道这就是卢不染一直关注的正主了。
此时在普通人观察不到的空间，大部分观众因为精神融入意境，身体中自然逸出的奇特气息像是溪流入河一样被琳琅小姐吸收。
这些逸出的气息与人无用，若是她不吸收也只会散开在空气中，但是这人气对她这种鬼灵却是有着大用，可以助她在人前显形。
没错，自琳琅一登场，陈迹就知道她不是人，一个鬼灵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群面前也算是奇闻了。
关键这个鬼灵的力量已经积累到十分可怖的程度，但是她却并没有害人反而用公平交易的方式从观众身上吸取逸出的人气。
怪不得卢不染感觉棘手，这样的鬼灵自主选择留在人间明显是有大执念。
如果她没有害人，人道修士也不会对她动用什么激烈的手段，但是持续关注是免不了的。
舞蹈结束后，整个花楼今晚的演出也随之结束。
灯光亮起，众人俱都是神清气爽地陆续走出，各回府邸。
而卢不染兄妹则领着陈迹在后台找到了琳琅，一个单独的房间内，琳琅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银镜里的自己怔怔出神。
她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陈迹看的出来她实际上一直是飘着的。
房间内有点冷，但是花香扑鼻。
“琳琅小姐。”
卢不染对她施了一礼。
琳琅似乎从某种回忆中惊醒，空洞的双眼向卢不染的方向看来，随即直接划了过去看向他身后明眸皓齿的卢巧巧。
细声响起：“巧巧妹妹，你来啦！”
言罢起身飘到了卢巧巧身前，想拉起她的手，但是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
“姐姐今天的舞蹈怎么样？”
“琳琅姐姐当然是极美的啦！”卢巧巧巧笑嫣然。
“对了今天我跟哥哥带了新朋友来见你呢。”说罢她让出半个身位，将陈迹拉到身边。
“哦。”
琳琅这才看向刚才一直在一边当空气的陈迹，这一看就将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仔细观摩了几个呼吸，看的陈迹一阵不自在。
“他要死了。”琳琅突然飘到陈迹身前对他说道，身形像水中光影一般波动了一下。
“什么？”陈迹一时间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要死了。”琳琅叹息了一声，转身飘回到椅子上，又继续盯着银镜发呆。
陈迹还是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一边的卢不染一脸怪异的表情，他倒是明悟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卢巧巧之前夸他比卢不染英俊，为什么修士联盟建议卢不染带着妹妹接触琳琅，为什么马车上卢不染一副欲言又止的奇怪样子。
完全就是因为这个女鬼灵，是个颜控！
对长的不够英俊或者漂亮的人，她连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