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施老太翁言语轻描淡写,苍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枯瘦的手掌抚着自己的膝头,似乎在略微的思索着。
那施广倒是个心中没甚沟壑的,甚至未曾想到更深的地方,眼前只是陶醉在这面前金疮药构织出的未来美好愿景当中,见施老太翁还在犹豫着,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前倾着身子,按捺不住的小声说道:“还有甚犹豫的...”
“照我看,就六四便可!”
他虽然轻言轻语,但在场的楚升自幼习武,自然是耳目清明的人,他这话也是听得完完整整,但他丝毫未见不悦,表情依旧未变,只是抬起茶盏抿着茶水,一副意蕴悠长的样子。
施老太翁眯眼看了楚升一阵,蓦然点了点头,似是下定决心道:“那便六四,不知你以为如何?”
楚升没有答话,只是拿眼看着这老人,“老太翁浸淫此道,您若是觉得可行,那就必定可行。”
施广在一旁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急忙揽下事情道:“这契约我来写就,那便就此签订!”
说着,他便唤来仆人送上笔墨纸砚,挥毫匆匆写就,又摁下了手印,随即迫不及待的看着楚升。
楚升默不作声的看着桌面的纸张,目光停留在未干的墨迹上,又有那施广印着朱砂的手印在上,全然就等自己落笔摁印。
施广见楚升没有动作,急不可耐的将朱砂台往楚升面前推了推,口中道:“且在这里摁下手印即可!”
楚升看着他笑了笑,目光旋即又在施家老太翁苍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开口询问道:“老太翁可觉得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施家老太翁没有答话。
楚升便点了点头,已然抬起了拇指在朱砂台上印下,沾满了朱砂的手印便要摁在契约之上。
然而将落未落之极,那施家老太翁却开口道:“且住...”
楚升便拿视线看向首位的老太翁,这老头脸上带着笑容,枯树皮一般的老脸像是绽放着一朵菊花,“且取来契约与我一看。”
施广顿了顿,满心的喜悦都因此吊了一吊,但违抗不得父命,只得取了那契约递给了自家老父。
“这却是写反了啊...”施家老太翁眯着眼乐呵呵的道:“未曾注意,便有如此错漏,却是不该。”
施广疑惑的凑了过去,看了两眼见没有什么问题,不禁有些怀疑自家老父老眼昏花了,无奈撇嘴道:“这又有何处错漏?双方六四分账一切清清楚楚啊。”
“不是...”施家老太翁笑着摇头,“不是我施家六,而是龙首门占得六份,我施家得四。”
施广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话,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老父,却见老人将契约摁在桌面,言语虽轻但却不容置疑道:“且改了去...”
一脸憋屈不解的施广只得重新誊写了数份,复又摁下手印,楚升亦是如此,甚至连施家老太翁都摁下了手印。
即此,契约已成。
楚升将一份收入怀中,那施广垂头丧气的拿着一份离开,这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真的和他们在同一张桌前议事的嘛。
随后,便是献银一事,与之前之事相比,这反倒是小事了。
施广全程都蔫蔫的,还处在怀疑人生的自我质疑当中,于是施家老太翁便一锤定音,一年献银自有五百两。
楚升便未曾坚持,也就应下此事。
余者,便是关于经营金疮药的一些具体事项了,楚升也懒得参与,便自丢下了药方,被领去了客房歇息。
换得这份药方,便是用了足有百点。
四十四册招式秘籍,楚升往日满打满算就已修习了二十余册,这便一并换去了那药方。
余者十四册招式秘籍,当也有七十点,楚升便暗自盘算着等待回山后且取得再说,再好生思量怎么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且说那议事的房中,施广欲言又止,看了眼坐在首位的老父懦懦道:“怎地就给了他六个点...”
“雄猪油六百二十克、松香一百八十克、筛炒面粉一百二十克、麝香一克末半、黄蜡一百八十克、极细樟脑九十克、冰片一克末半、血竭三十克、儿茶三十克、去油乳香及没药各三十克...”
“仅仅就这一个轻飘飘药方,就要去了六个点...”
他言语里多是抱怨不停,施家老太翁听了片刻,渐渐有些不耐,但想到自己只有这个儿子,只得耐着性子将这生意里的奥秘一一打散拆解来教导,这番冗长话语说过后,已然是累的直喘气。
施广虽然听了,但心里依旧有些不舍那两分的利,嘴里犹自嘟囔道:“唉...那也不用给他这般多啊...”
施家老太翁几乎被他这声嘟囔气的一佛升天二佛蹬腿,瞪大了眼睛拍桌叫道:“这事就此定下,你且别给我弄出些幺蛾子来!”
“特别是...别弄出些阴阳账来侵吞他龙首门的利!”
施广犹自不服,老太翁便气道:“你却是为了那些利想将我施家拖入深渊不成?他龙首门是江湖门派,你使些阴阳账的手段一旦被发现,人家只会用刀剑跟你讲道理!”
施广被唬得一跳,这才想起楚升毕竟是门派出身,虽然颇为讲礼但也毕竟是混迹江湖的,动辄便拔刀出剑的,便惊得叫道:“源儿还拜在他门下,却是何至于此啊。”
“你懂甚!既然敢争利,那么别人自然就有反击!”施家老太翁拂袖转身,愤愤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却是哪有这般说自家儿孙的...
施广也是无奈,被自家老爹这般鄙视,却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垂头丧气的开门离去,准备先去自家小妾房里好生发泄抱怨一通。
出了门,还没走多远,施广反倒是突然听到拐角处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好奇的朝着那方向走了两步,却是看见那地面空荡荡的没有半分物什,不由得有些发愣。
“刚刚...明明听到声音...”施广一扭头就要离开,嘴里还疑惑的喃喃自语着,然而却是突然脖颈一麻,话还没说话,整个人已经是昏了过去,又被道身影蹑手蹑脚的拖到角落阴暗处,丢在草丛里不再理会。
那身影立在阴影处张望了片刻,黑色的面罩下银牙微微咬了咬,寻了方向灵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