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升静静的听着,看着眼前这位清丽狡黠的女子将那所谓白日五鼠的事端一一道来,并未插嘴多言,心中却是明白,百花谷必定有自己一条特殊的情报渠道,不然不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而一旁的清霜却也是安静的斟茶浅笑,并不多言语。
末了,那何苑主饮罢一盏茶水,挑眉看向楚升道:“如何,而今当知对手是何等人物吧?”
指尖叩打桌面,楚升面容不变,只是浅笑:“白日五鼠,亦不过鼠辈。”
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战略上当然要藐视敌人,这是太祖曾经说过的箴言。
何苑主倒是面带讥笑之色,摇着头道:“既然是敢白日行街,五鼠自然有所依仗,便是五鼠当中任何一个,武功都要压你一头。楚掌门你倒是心比天高,只是不知又要如何应对?”
楚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不知道何苑主,可曾听过...旭日阳丸?”
本是最为急迫的事情,他却偏偏放到了最后才询问起,且是状若平常,好似只是随口而言。
但眼前这两位荷花仙莫不都是心思聪慧的人儿,虽然楚升表现的面目平静,但是她二人却立刻猜到了背后的意思。
“楚掌门...你倒也还真是忍得住啊。”何苑主眼角都抽搐了两分,眼神里也不免带着几分敬意,寻常人遇到这般事早就心急如焚,更是慌乱得不行,哪里像是楚升这样,还平静的坐在这里和她们两人淡然的聊着天。
“苑主...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有些担忧的看了楚升一眼,清霜复又看向何苑主,语气不免有些急切与担忧。
“白日五鼠行事,又哪有什么好事,这群老鼠白日行街,便本就有祸至。”何苑主深深看了一眼楚升,随即解释道:“旭日阳毒,便是镰鼬鼠造来的毒丸。”
“此毒见效缓慢,随遍身血液而动,于次日日升见阳必起,初始时只会觉得燥热,烈阳愈重,便是愈发痛苦。及至正午时分,最是阳光炙热之时,中毒之人最后几如烈火焚身。这番轮回,倒是足有七日,第七日便是好似火焚心肝,常有人耐不住便自寻短见,亦或是自断了经脉。”
“自断经脉?”
“此毒一则因烈日而发,一则游离于遍身,但一运起内力,便会附着在经脉之上,如此在体内如同火灼一般,这份苦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耐得了的。因而,最终大都选择了那自断经脉这个法子,便脱离了苦海。”
“便也成了一个废人...”楚升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沉重异常,他缓了缓问道:
“若是不见阳呢?”
“那倒是无忧,只是第七日一至,便也是如故。”
“此毒可解?”
“西蜀之外,极西之地大雪山,山上养得一种极寒冰蚕,取蚕丝一缕,以雪水吞服,即可解旭日阳毒。”
“一缕?”
“不然楚掌门认为呢?”何苑主笑着摇头,“那极寒冰蚕生于玄冰之中,食冰髓而长,若是生吞,整个人怕事在一瞬间被冻成冰雕。”
楚升倒是老脸有些一红,他倒是想当然了。
“如此说来,这毒...不致死?”
“白日五鼠也不过是些一般人物,那镰鼬鼠本是辣手毒医崔知心的一个小小弟子,学艺不精但却好惹是生非,因此被逐出师门,那手艺学的自然也是不到家。”何苑主却是知道颇多的江湖秘辛,此刻也是娓娓道来,“这毒若是可致人死,他便也制得,只是却无法据此持续要挟控制他人;若是持续要挟控制他人,那便不是烈毒,无法起到毒杀的效果。”
楚升干脆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闻言也就稍稍安心了。
他站起了身,便朝着席间两人抱拳致谢。
“便也多谢二位姑娘为我解惑…”
语罢,便是当要告辞了。
何苑主自然是摆摆手,丝毫未曾在意的模样,而清霜则是拿那担忧的目光看着楚升,后者顿了顿,则终究是拔剑而出,便以剑作笔,似如龙蛇而走,于一面白壁上挥毫而就,随着那尘埃尽落,他便收剑而归,转而向二人拜过,推门而去。
“清霜姐姐,这人倒是个有趣的。”何苑主端起芊芊细指摩擦着下巴,目光落在那面满是剑痕的墙壁上,便见到上有一十四个字,连绵蜿蜒。
“一片秋云一点霞,十分荷叶五分花…”
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她道:“这人却又不知是从何处盗得这半阙诗句,比之上次那句‘清霜未落黄花在,山雨忽来修竹鸣’却是差了一筹。”
“清竹,莫不是你想着让他也写出一阙‘清竹’诗?”清霜却是调笑道,这话说的那何苑主何清竹俏脸微红,但旋即又散了去,暗地里倒是在琢磨这个的可能性。
本苑主可是有他龙阳之好的证据,害怕他不就犯!?
“清竹,那毒...”
“你却别这样看我,我亦是无能为力。”何清竹倒是笑着摆手,“寒蚕丝可解,一些内力偏向阴寒且深厚的江湖高手,其实也可借着雄厚内力将毒逼出。辣手毒医虽然是使毒炼毒的行家,但毕竟那镰鼬鼠习之不精,估计连他师傅十之二三的功力俱无。”
说着说着,她见清霜正巴巴的拿眼睛看着自己,果断的摇头道:“这是个极耗内力的事情,我目前的内功修为却也还是做不来,而且我所修习的内力性质也与之不符。”
“不过...”她狡黠一笑,却是道:“若是梅姐姐出手,想必是手到擒来。”
清霜便张口欲劝,何清竹便是个玲珑心思,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就摆手道:“我知我知...若是这事成了,那三十万两到手,便是带他去寒梅山庄走一糟也不是不可行的。”
如此,清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细细想来,他出的那个主意倒也真可能是有几分可行性的。”何清竹思索着,兴起便道:“与其直接刀剑相向,总难免会有所伤亡的,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手段怎地也是要高上一筹了的。”
“走!我等一起去寻清芸她商量商量!”
出了醉荷苑,楚升心底却有些茫茫然,想要寻来自家师弟师妹交代一番,但想了想终究还是算了。褚之鸿与景子梅倒也帮不得什么忙,若是说与他们知,自己可还要多耗几分心神。
摇了摇头,他更觉得苦闷,倒不是为得被牵扯入这事当中,而是对自己武功不高的哀叹。若是自己身有一番神功,任是那白日五鼠又怎敢这番笃定的吃死自己。
心中苦闷难解,楚升摇了摇头,却也无奈的返回武馆而去。
然而将行三四步,他望着头顶那轮正当头的日头,却不由的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