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对峙几人,却也因此而有些剑拔弩张了起来。
四匪当中,荣平乃是带头大哥,此刻他自是当仁不让站在众匪最前端,与那总镖头洪宣相对。
然而他却是如坐针毡,额头已然见汗,听着耳边越发刺耳的叫骂声,太阳穴都有些突突直跳,心里气的只想动手挥刀。巧合的是,那洪宣却也是一般无二,更是心里郁闷,也恨不得对那些叫嚷的蠢物破口大骂。
为何,这原因却是非常简单的。
那荣平四人,便有三人原本正在闭关,只留那“奔雷豨”雷通暂时值守,本已好生叮嘱,若不是大事不可寻他三人。但这雷通却是个莽撞的性子,这一日便有山中小匪通报,柴山道乃有大批队伍路过,观其阵仗,看那镖车,必有大钱财,若是干这一票自是极佳的。
他倒是说干就干,当下便领着些人匆忙赶来劫道,索性雷通也还知些分寸,明白这等大批队伍他一人却也是拿不下的,便派人唤来其余三人。而那闭关的三匪还未到时,雷通已然埋伏好了,便在探头探脑,却被一生行镖,多为机警的洪宣发现,后者便令下戒备。
雷通便是脑袋一热,莽莽撞撞带人冲了出去,见到那有百人的队伍,且都是壮汉镖师,又有洪宣在前,竟在半途中有些踌躇起来,却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而关键时候,三匪便复又令人已至,荣平是个机灵的,看这阵仗便知这镖队己方吞不下,然而即已见刀兵,若是不讲个清楚却也不妥,便带亲信上前与洪宣一言,便也是想要互有得一个台阶,此事就此掀过罢了。
而这却也正趁了洪宣心思,他们这番人马自然是灭得了柴山匪的,但他却是个行镖人,又不是江湖侠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作甚,便也不欲动手。于是双方便也就正对了心思,却还未显露,尚在相互试探时,那镖队中却传来了这番骂声,几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为匪,便是做得那刀口舔血的事情,时刻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如此自然多有偏激,哪里有过被人这般侮辱。于是,那众匪也纷纷叫骂不已,此时双方首领便陷进了尴尬境地。
若是四匪退步,便威信全失。
而洪宣虽未总镖头,但那些江湖人亦非是他镖局镖师,他也无力让这些人闭嘴,不然一路行镖又要如何依赖?
由此,原本应当是个人退一步便可以完美解决的事情,竟是僵在此处,双方都隐隐带着几分想要动手的趋势。
楚升到时,那雷通正有些发狠的冲着荣平喊道:“这番人如此侮辱我等,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倒不如舍下这身肉,也要一刀砍翻那些鸟厮!”
本是匪,凶且悍,端的是暴戾十足,十个便有八个有得这番心思。
荣平也是骑虎难下,正在心间左右为难之际,他却见到一个熟人从镖队中走了来,却是主动抱拳行礼,口中且称道:“楚掌门,不意又在此处与楚掌门相逢。”
楚升助他订柴山匪规矩,立“四盟八约”,他立下“九要”。
如此,绿林当中,他们柴山匪便得为首倡,日后必定声名大振,因此荣平对楚升亦是多为恭敬。而他有此番作态,其余三匪俱都一般如是,纷纷抱拳行礼,倒是惹得洪宣不由得另眼相看。
楚升站定脚步,见这几人都面色犯难,他目光在周遭一扫便也明白,便率先开口笑道:“诸位都是豪杰人物,又何至于此,因些许意气之争便刀刃相接?”
有他这个中间人在,双方对峙的气势便也散去不少。
楚升便又转身为洪宣介绍道:“洪总镖头,这四位乃是柴山四匪,虽此刻声名不显,但他四人首倡绿林规矩,提有‘四盟八约九要’,若在绿林流传开来,必然为绿林推崇。且四位寨主虽是从匪,但却从未有过下山扰民之举,当得是‘义匪’一称。”
这话自然是刻意捧这四人的,四匪虽是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有些恶事倒也做得不少,如此一番言语,荣平四人面色都有些赫然。
但花花轿子总归是要众人抬的,洪宣行镖一生,自然也是明白个中道理,他也是个老油条,当下便抱拳恭敬行礼,口中只称,“却是我这番孤陋寡闻,此番途径柴山,本当亲自拜会四位寨主才是。”
实际上,这洪宣早和柴山匪打过交道,此厢做的倒是像模像样,全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且他又知这四人没甚拿得出手,楚升方才特意强调,便恐怕只有那绿林规矩才是重要的,便知趣的询问起来。
楚升又介绍来洪宣,荣平四人便也顺坡下驴,一个久仰久仰,一个有礼了有礼了,俱都是人模人样,看的楚升心里好笑。
洪宣问起,荣平便又颇为自豪的将四盟八约九要一一道来,洪宣却是听到那“九要”当中有一,“走镖要”,脸色倒也算是精彩,略微僵了僵才满口称赞起来。
见场面这才稍微热络了起来,楚升便让人取来酒水,便有碗取来为五人倒上,自己又倒了碗,便道:“这番也算是相识了,四位寨主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共喝过这碗酒,此事却是自此揭过如何?”
他说的却是让荣平等人揭过,等于又在抬高四人,且不说荣平本就有心思平息争执,便是楚升这番言行也是让他无话可说,便也就豪迈接来饮下。
双方这却是杯酒释却了矛盾,避免了一番刀兵之灾。
那诸匪自是返山而去,而洪宣便也自去约束镖队众人,一同过这柴山道。
见镖队走得七七八八了,楚升便也要动手,便朝着荣平拱手欲辞。
后者似是有心事,一时未曾理会,楚升却也不在意,自要随镖队离去,但刚行却一两步,便听得荣平喊道:“且止步...”
他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便问道:“不知荣寨主可还有什么事吗?”
荣平却是皱着眉头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且随我来...”
楚升有些不明所以,便看了看镖队,见一时未全出柴山道,却有那杨元志扶刀于马上,便是目光往上,正与楚升相视,轻轻点了点头,未曾动弹。
楚升心里知道,他这是怕柴山匪对楚升动手,因此便不曾离去,只是随时防备着。
冲他笑了笑,楚升便转身随荣平转过石后,荣平亦是面目严肃,挥手令众匪退却,保证难以听到二人对话。
见他如此慎重,楚升心知必当是有重要之事,便也是不禁严肃了几分。
荣平且依旧是不甚放心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凑近在楚升耳边,却是低声道:
“不意楚掌门竟在此趟镖中,我荣平有承掌门‘定规’扬名之恩,便有一言相告。”
“出得柴山道,过了落龙城府境,入得浦阳城府境,切记万万不可再随队往前!”
楚升心中一动,目光深邃的看向荣平,却是开口道:“请以实言!”
咬了咬牙,荣平便道:“这趟镖,早有人定下了,曾亦有邀我共行此事,我柴山一众不曾同意,因此便知。”
“那是何人?”
“那人却是来自…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