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众匪后发而至,此刻纷纷冲杀而来,气势当得是汹涌。
于是楚升便也明了,前期只是些濮阳城府境内零散杂匪,便是首当其冲来削去他们锐气的。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镖物只有那么多,这些人活了,那么太湖众匪所得便有所减少,倒不如用后者去当炮灰,便无人与其争利。
当下,那劈山金刀客好似大鹏般落下,身形一动,直接狞笑着冲入人群当中,手中的刀身上吞吐着刀光,翻起犹如电光般迅疾,刀气凌冽纵横,一颗人头便冲天而去,瞬间血花喷溅!
他那身形游走在一众镖师之中,不避不躲,横冲直撞,手中长刀飞扬,刀光掀起血色,映照在背后那晚霞之上,便有种说不上的肆意。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已是一连砍杀七八人,所过之处沿途之人无不身死命消,一路行来一路杀人,刀光翻涌,尽是伏尸于地。
后至两人,唤作四臂追命枪的那位亦是行步迅疾,手中所持乃是一把大枪,枪身长有一丈零八寸,他双臂挥舞,劲透枪刃,有道白芒吞吐,长枪好似游龙一般,扎、刺、点、拨便恍若神出鬼没,直直横扫而去。
那红穗飘舞,鲜血喷溅,有残阳为景,端的是非同一般。
而后一人,是个女子,但并非如楚升意料那般。其人虽是声音清脆悦耳,身姿婀娜,但却面目奇丑,使得是一手软鞭,鞭尾处呈方锥形,有利尖,随着她步伐轻捷奋迅,酥手翻舞跳动,长鞭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好似银蛇飞舞,鞭尾利尖便轻巧取人咽喉、胸口处,回身之时掀起血光,复返而击相向之敌。
这三人参入战团,便犹如猛虎袭入羊群,一个刀光凌冽,一个枪影如龙,一个长鞭翻飞,举手投足间,便是已取了一二十条性命,众草莽镖师都心中生惧,再不敢靠近三人,均是两股战战,避如虎狼。
楚升并未上前,而是刻意相避,他可不愿真就这般卖命,眼前三人出身太湖三十二寨,全无好相与的,楚升暗自思忖自己武功当是比不过,便自然不会莽撞的上前送死。
由是,三人一路横冲直撞而来,便被他们轻易杀入镖车所围成的圆圈当中,乃是共同瞄准了叶知命乘坐的那辆马车,毫不犹豫的飞身直取。
当先出手者,却不是那使刀的,而是后方两人。
那所谓的四臂追命枪,眼看距离不远,马车之中静悄悄毫无声息,他于是将脚步一顿,手中长枪一抖,便运起内力猛然拍在枪尾,长枪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朝着那车中央穿射而去。
女子却是将脚尖轻点,手中长鞭轻巧一拨,鞭身横掠而去,如同神龙摆尾般,携裹内力劲气抽击向车厢。
内力延伸于器身,便有大威力,长枪乃是穿透了车辕,丝毫不曾停滞的掠过。长鞭本是柔软,但抽击在车厢上,木质的车厢随着内力爆发,便被轻而易举的割裂开来,木屑横飞,半个车厢飞将起来。
楚升却是把目望去,乃是看的清晰,在车厢碎裂开来之时,叶知命乃是身似鸿雁,脚点枪身,左手持剑,右手直去探那长鞭。那女子面目已是微变,未曾想到两人同时出手,本已封死生路,却还遇到这番事,当下便急忙酥手一抖,长鞭似乎有灵性一般的移转,便想要避开叶知命右手。
但她反应虽快,叶知命右手却犹如拈花摘叶般,已是稳稳将长鞭抓在手心,内力一放,他右手当下一甩,女子步履便是一抖。
而这片刻之间,首当其冲的那劈山金刀客已是提刀而来,全身内力一提,他整个人已然飞起,轰然扬起手中长刀,端的是劈山斩敌,气势无双。
刀身未至,刀芒已到,掀起肃冷晚风,吹的叶知命衣袍烈烈作响。
左手持剑,右手提鞭,便未曾空有余手,叶知命自是一步踏出,右手蓦然抽回,随着一声清脆剑吟,已是飘然而进,持长剑点出,剑身之上好似爆发出一股璀璨的电光青芒般,去势锐不可当,直破了刀芒,正正点在刀身上,震的后者连连后退!
叶知命一动,那四臂追命枪便也是提身而进,追云赶月般抓住了枪尾,把臂一样,长枪横扫砸将过来。叶知命仰身躲过,便又是有长鞭好似毒蛇般直取下三路,他身轻灵动,躲过长鞭,劈山金刀客已经提刀再次欺近。
三人相互配合,衔接了然得当,叶知命面沉如水,手中长剑一挑一拨一点,一一将三人攻势化开,几次在楚升看来陷入险境之中,却都是巧妙度过。
俄尔,叶知命拨开迎面一刀,把身一转掠过长鞭,也就在这瞬间,长枪骤然迸现,直刺他面门而去。
忽的一刀横来,刀身正抵住那枪刃,四臂追命枪把目望去,却见到一人坐在马上提长柄刀相格,刀身一翻一转,便是有大开大合之势,劈面迎头斩来。
他被眼前人牵扯住,不得不跳开战场,当下叫道:“我乃是太湖三十二寨仝青,坐第一十三把交椅,唤作四臂追命枪便是!”
“你又是何人!?”
马上之人,自是杨元志,他乃是刚刚格杀暴河,便匆匆奔来,当下把目一睁,却也不言语,直横刀劈来。他方才厮杀一通匆忙赶来,这会儿气力已经是有些不足,但只为求拖住眼前这人,叶知命腾出手来便自然可以一一击破。
另一边,那使鞭的女子长鞭纷舞,却有剑光如流星,阻住了她长鞭。
“在下三山十三峰,龙角峰掌门李云秋是也。”拱了拱手,李云秋乃是眯着眼乐呵呵的笑着,“特请赐教。”
女子当下咬着银牙,便数次想要突闪而过,去帮同伴,但均是被李云秋以一十七路快剑所阻,一时间也有些气急,不得不冷声道:“太湖三十二寨,坐得一十七位交椅,便是酥手缠心鞭孙登梅是也!”
李云秋便笑,施礼道:“孙寨主,在下拜会了。”
如此,便只有劈山金刀客直面叶知命,他顿时压力横生,当下见那剑踪飘渺不可追寻,但却好似电光般在自己身上点出道道血芒,亦是心中急切。
又是一道迅疾直如闪电般的剑光迎面而至,犹如九天雷霆降下,瞬息之间便逼得他回刀勉强防守,但却已然是被那强劲厚重的内力震的虎口发麻,连刀都有些握不稳了。
剑光左突右进,他拼命闪躲却起不到什么效果,眼见又是一剑直取自己咽喉,这人当下将心一横,乃是空出的左手从胸口一摸,便将那一物平置在掌心,以阳手发劲,朝着叶知命当面便丢了去。
后者见得清晰,那乃是一铁质器物,形状如蛙,头部削而后部丰,宛如伏地之蛙,有口有眼,两爪前伸与头平,末端锋锐,自头至尾,约有三寸长,倒是也惟妙惟肖,好像平常人家镇纸或水盂一样。
然而此刻这东西被蓦然甩出,劲气渗入,其中机括一动,两爪似蓦然伸长,尖锐锋利,便直取叶知命面门而去。
叶知命行走江湖,自然见得多了,应对也自是娴熟,将长剑一挑,便直格去了那器物,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这东西落在地上,腹部平滑之处却突然一震,当下却好似活了过来一般,真似一个蟾蜍般从地上蹦起,便似流光般袭来。这一回正中叶知命持剑右手的手腕处,他只感觉如有针刺的疼痛,急忙将手腕一抖,便将其摔落在地,而手腕处已有一道针孔似的伤口。
伤口出血,血色乌黑,麻痹眩晕感顿时袭来,心脏跳动加速,叶知命哪里还不清楚,登时面色肃然,目光中泛着肃冷,眼角都隐隐抽搐了起来。
当下由不得其他,他急忙纵身急退,咬牙换手,以左手扬剑,竟是直直斩在右肩,生生将右臂斩下,鲜血顿时迸射不已,他整个人也是颤抖着,脸上亦是忍着疼痛,俨然扭曲了起来。
“不愧是江湖宿老知命公,当机立断!我邝朗亦是佩服佩服!”其人既然已经做了,也是干脆利落,面上挂着冷笑,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这暗器,乃是蜀中唐门所产,便是唤作为‘金丝铁蟾蜍’便是!”
叶知命额头冷汗津津,乃是咬牙不语,暗自运起内力止住流血。
却说那唐门,乃是蜀中唐家堡,以暗器雄踞蜀中的武林世家,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当今武林,若是唐门所造暗器认下第二,自然无人敢认第一。而唐门中人,亦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行事亦是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
如此,这唐门自然被归属到了江湖邪派,但唐门暗器精巧,天下无双,江湖中许多武林人士尽是敬而远之。而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
金丝铁蟾蜍,乃是唐门诸多暗器的得意之作,其头如三角形,嘴尖而利,两足环贴两颌之旁,其尾部极阔,后有一足卷贴股际。其自头至尾,长三寸,尾部阔一寸有奇,腹部中空,储以毒药粉末。
而嘴尖而利,内里便设有一铁片为门,门上设有一针,平时阵储于腹中,不外露。但当金丝铁蟾蜍被掷出落地,便有弹括激发,后足发力猛然跃起,口中一针亦是吐出半寸之长!
但将针往内一抵,蟾蜍腹部铁片亦是往上抬起,则喉启直通腹部,腹部药末便从口中渗出,随针刺入人身体。所以这金丝铁蟾蜍击人之部,便在口及前出两爪,两爪实为明面,蜍口乃是真暗器所在,口旦一着人,必触动门上顶针,腹中铁片上抬,便有毒药传至人身。
这暗器,真也端的是精巧奇妙,他人谁又能想到一铁蟾蜍能够好像真活物般从地上蹦起?谁还能想到蟾蜍会口吐毒针?
这些,当真少有人想到。
江湖高手,对阵那唐门中人时,也一般是这番心情,往往醒悟过来时,已然中了那暗器的道。一身武功修为,甚至本是声名远扬之辈,便平白被唐门不知名弟子坑杀,当真是憋屈之极。
这也是唐门人极为江湖人士所不喜的原因,试曾想谁又愿意幸苦练得一身功夫,便要死在一平平常人手中,而原因仅仅是后者持有唐门暗器?
“这毒,则是柳叶桃,想必知命公行走江湖,当也有所听闻吧?”劈山金刀客邝朗当下笑脸相对,提刀向前,此时得胜,当然肆意。
这柳叶桃,性喜凉爽、向阳,花开美丽非常,但却有剧毒!
其茎、叶有毒,摘下叶片时,可见断裂处流出白色的浆液,其浆液中便含有毒素。鱼塘边上甚至也不会栽植柳叶桃,因其茎叶脱落掉进鱼塘后,容易引起鱼儿中毒死亡。
其毒性之烈,便由此可见。
但叶知命当机立断,斩右臂以求生,却也做的很是及时,未让毒素蔓延,当下应该是无碍的。只是中毒无碍,不意味着眼前便也无事,这人也还在眼前虎视眈眈,而叶知命却折了右臂,挥不起剑,便又拿什么以求应对。
“太湖匪...亦是天下知名,何至于用这番下作手段!”
邝朗面上的喜色滞了滞,心底亦有些赫然,江湖中人用暗器也是寻常的,但其上喂毒则多为人所不齿。太湖匪虽挂有匪号,但也是位列天下七匪之一,邪门外道自然是谈不上的,至多是行事肆无忌惮了些。
只是此番,却当真做的丢了脸面。
“知命公说的是...”邝朗便抹了抹刀背,语气有些寡淡道:“暗器喂毒,确是下作之极,败坏了我太湖匪名号。”
蓦地,他却将铜铃般的眼睛一睁,以手扶刀背而立,乃自当是喝道:“既如此,便屠尽诸位!且莫要走漏了消息便可!”
其人言语间的杀意简直要溢将出来,当下更是拔步而起,挥起金刀便是迎头而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