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洋最后没有同意提前出兵,但是岳西兵马使府后院的陈潇潇等陈家人却发现,这场军事会议居然开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开到了广明元年的除夕下午。期间无数的十三司传令使不断进出,把新的命令传送给各部。而且在向冲等人不断加入之后,几乎舒州军中留在岳西的所有将领都陆续到会,袁袭和陆翊两人紧急修改了之前的一些部署之后形成加急命令送往各地,着令各军紧急准备。同时严明也接到命令参加了会议,就之前民政司接管舒州政务也和军政司进行对接,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当大家走出军政司大楼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是满脸疲惫,但是向冲等人却是带着喜悦的神情,不断的窃窃私语,而袁袭和严明两人最后出来的时候还似乎在小声的争论着什么。
“好了,今日已经是除夕大年,你们这些没有家室的就跟着我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其他有家室的也都回去吧,不耽误你们的年假。”薛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之后笑道。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过这个年节了,向天在薛洋身边笑道:“主公说笑了,这里除了严先生和霍县令等几人之外,剩下的可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主公,大娘子的年夜饭要是做得不够多我们怕是吃不饱。”
“向二哥放心,年夜饭早就准备好了,保证所有人来都管够。”陈潇潇不知何时从后面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陈南岳这个小尾巴,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道:“天色不早,大家都进去坐吧。”
这个年节虽然纷乱不断,但是在此时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薛洋领着大家伙还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期间后勤部还给远在蒲州和大江之上剿匪的李孝常和雷凌等人送去了劳军慰问品。舒州军上下虽然都知道即将开始大战,但是这个年节却过得异常热闹。薛洋甚至带着众人在随后几天参加了太湖县百姓组织的欢庆年节的大型表演,从外表看来的确是好一派军民祥和欢度佳节的景象。
但是从大年初十开始,所有将领开始陆续赶回各地,所有的物资也开始加速运输。陆翊带着第一都主力开始迂回佯动,大量的后勤队在大军秘密开拔之后进入军营,冒充正军蒙蔽了府城那边的密探眼睛。
位于望江整训的独立营也在何兵的率领之下启程朝太湖而来,和陆明的翊卫营一起承担从南北两面切断舒州城内通往外界的通道,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抽调人手协助从东面而来的李孝常的第二都作战,防止贝翊礼外逃。
十三司此时更是全速运转,来往各地的飞鸽传书和飞骑信使来往不断,把最新的命令和部署送到前线甚至吴明这样的身处敌占区的将领手中,以便他们配合大军征战。
“主公,民政司已经和霍县令交接完毕,从三县共计抽掉了一百多吏员随军前出,确保我军能够放手打仗,后方政务由他们和后勤部协调处置。”严明也收拾好一切站在薛洋身边,虽然这几日外面看他们是和百姓联欢,但是内部却在不断交接,不断的抽调人手。但是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此时看起来都是意气奋发,浑然没有疲惫之色。
“既然如此,军师随独立营行动,严先生和我随翊卫营行动。”薛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之后笑道:“两位,岳西一年蛰伏,今日到了水落石出检验我等辛苦努力的时刻了,还请诸君奋发努力,不忘初心,出征府城,一统舒州。”
两支大军在薛洋招手之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万胜”呼喊声,这是所有的将士在呼应这位最高统帅的意志,也是在呼唤所有人践行舒州军的宗旨。
“潇潇,人都走了,你还在看啊。”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朝东而去,而在兵马使府门口陈潇潇还在那独自看着薛洋远去的背影发呆,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了张沐雪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姐姐你是属猫的吗?走路都不出声啊。”陈潇潇被她说的面色绯红,忍不住抱怨道。
“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他这一年里征战无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卫,不会出事的。”张沐雪拉着她边往里面走边道:“你也赶紧收拾收拾,说不得过几天就要搬家前往府城了。”
“嘻嘻,姐姐对他这么有信心?”陈潇潇笑道:“那年节里他邀请你出去看花灯你为何不去?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想和你缓和关系的,结果你倒好,直接给了个冷脸。姐姐你也收拾收拾,这几日我已经让安叔安排人接手成衣作坊了,到时候姐姐随我一起去府城,在那边再开一家更大的作坊如何?”
张沐雪被陈潇潇说的一呆,随即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倒是陈潇潇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前院。
“主公,我军应该在何处等待指挥使的大军到来?”此刻已经率军出发的薛洋不知道两女的心思,他将手中的骑兵卫队交给袁袭带到南边,自己和严明跟着陆明带着翊卫营开始从朝着天柱山的方向前进。
“翊卫营从天柱山走山道往北进入凤凰山,在那里隐蔽等待。”薛洋一边走一边道:“凤凰山原本是府兵的哨所,只不过这几年不论是林远图还是贝翊礼都忙着争权夺利,这个哨所也就废了,我军在那里等待。今日已经是十一,至凤凰山最少三日,就在那里停军两日然后等待攻击。”
由于不论是翊卫营还是独立营都不是主攻舒州的人马,他们要做的就是防止东西两路大军攻击的时候会有城内人马逃窜而出。所以这一路上倒是很悠闲,甚至在晚间行军歇息的时候陆明还派人打了不少野味,在天柱山的一处山脚烧起无数的篝火,大家嘻嘻闹闹开心不已。
而此时陆翊的大军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在从天柱镇秘密迂回到黄泥镇以南待了三日得到十三司汇报已经清除眼线的消息之后,大军才正式开拔朝着舒州府城急匆匆而去。
第一都历经一年的征战,一直是舒州军的主力部队,在陆翊的亲自调教之下,这支军队可谓是攻防兼备,精锐异常,指挥起来也是如臂使指,短短两日时间大军已经开始出现在府城西面的二龙山,后续的辎重队也随军而行,没有拉下半步。
“指挥使,城内已经准备完毕。十六日晚间,舒州守城厢兵会在方毅的率领下开城迎接大军进城。”向杰匆匆从后方追上了大军,向陆翊汇报。
“城内情况如何?”陆翊点了点头,让向冲去安排各部在二龙山各处隐蔽扎营之后问道。
“贝翊礼已经率军入城,不过不是防备我军。碗口城传来最新消息,关天印已经接见了林远图和贝翊礼联合派遣过去的信使,想来是有大动作。”向杰摇头道:“如果我军再延迟出兵的话,难保关天印不会被其拉拢过去。”
“关天印缺人缺粮,和林远图正好可以互相利用,倒是打得好主意。哼,真是白眼狼,上次我舒州军出兵助他的情谊竟自被他忘在脑后了。”陆翊冷哼一声道:“待我收拾完贝翊礼和林远图,必出兵彻底扫平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指挥使放心,我已命陈武暗中联络此前布下的暗子,如果情况紧急可以自由决断是否公开反对关天印。”向杰将此前收到的情报递给陆翊道:“陈武这段时日是想争取关天印副将关宁起兵投诚,关宁曾经秘密前来我岳西等地数次,对我岳西抱有极大兴趣。”
“那就随他,由他自由掌握。”陆翊点了点头问道:“第二都目前到什么位置了?”
“昨日传来消息,李孝常已经率部过了同安县界,此时应该是已经到了高河,应该和我军大致同时出现。”向杰点了点头道:“从高河至舒州只有六十里,两日时间足矣。”
“通知各军明日晚间发起攻击,各部除向冲所部延城外迂回至南城,其他各部从西往东逐次攻击前进,重甲兵居中杀向刺史府,给我抓住林远图父子,务必不使其走脱。”陆翊开始下达军令安排入城之后的攻城部署,同时让向杰随他一起行动,以便策应各部。
“向冲,按照此前主公交代,军师率领独立营在南边,如果关天印率军前来,你必须第一时间杀出支援独立营。”陆翊转头对着接过军令的向冲道:“十三司会密切关注碗口城动向,随时向你通报消息。”
向冲躬身一诺接过军令之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去,陆翊单独留住了向杰问道:“此前我和军师安排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指挥使放心,已经办好,就等明日晚间了。”向杰点了点头,两人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倒是让偌大的一个帅帐之中的空气显得有些神秘。
而在第一都准备完毕的时候,李孝常也带着自己的第二都越过高河匆匆往北而来。为了确保行军隐秘,他和陆翊不同,选择的是昼伏夜行,每次行军宿营尽量选在山区,利用长江北岸那些连绵起伏的丘陵隐去踪迹,防止被提前发现。这也使得虽然他出发时间比岳西早但是最后却落后陆翊一步。不过倒是没有耽误日期,在正月十六当天赶到了舒州府城的辖地之内。
舒州军近乎于全军出动,对于府城是势在必得。而城内贝翊礼和林远图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是还是有预感年节之后舒州军不会甘于继续蛰伏于岳西一隅之地,所以在年节之中两人不断商议,就连久病之中的林度都出面了。最终贝翊礼的军队成功进入城内,林远图也说服贝翊礼和他一起派人前往碗口城,说服关天印一起来府城,协防岳西兵马东进。
不过此时关天印也处在纠结和危难之中,在现实的压力面前他可以暂时和贝翊礼联手,但是自从和岳西接触之后他手下的江防军将士对于岳西就非常好奇和向往,甚至自己的副将关宁都每每一说到岳西和舒州军就赞不绝口,言谈举止之中是恨不得亲身加入。这种短时间内就能够动摇自己军心,将自己数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现象让他对于岳西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也是此前他一次次拒绝关宁提议向薛洋求援的原因,只要他开口求援那么碗口城的江防军只怕就再也不属于他关天印所有了。虽然他对于舒州军也很感激,但是感激是一回事,真要将兵权拱手相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在犹豫,同城而居的陈武也在此时向十几名安插在江防军内部的暗子传达了最后的命令,要求他们务必在第一时间阻止关天印的异动,一旦江防军出城他们就要立即动手控制住自己掌握的部队。而他本人也打算亲自前往关宁的住所,劝说后者加入舒州军。他此前和这位年轻的江防军副将接触过几次,对其很看好,不管是能力还是眼光都属于上上之选。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如约而至,不论关天印有没有下达最后的决心,舒州军东西两部都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两部人马陆续出现在府城之外,大军号角响彻入耳。一队队人马开出之后让整个府城陷入彻底的混乱,城门在不断的催促之下仓皇关闭,林远图被骤然而现的东西两路大军给惊呆了,匆忙去找贝翊礼商议,后者得知岳西出兵也是大吃一惊。但是随即就传来了东线李孝常也到来的消息,这倒是让他稍微有些惊喜,当即派人出城联络。此前他的确是和李孝常商议年后出兵来府城的事情,但是对方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只怕其中有其他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开城门。
“大郎君莫急,李孝常此前曾经和我约定会来府城助我一臂之力,我派人前往一问便知。”贝翊礼说这句话的时候浑不在意林远图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但是在等了一上午之后自己的信使亲卫却被对方直接枭首送到了城门外,这一下让他也坐不住了。
李孝常杀信使这是等于直接和他决裂,贝翊礼的后路一下子全部被断。而且此时他的人马都处在城内,虽然可以依靠城墙防备,但是孤城能守多久?和薛洋打过一次惨败的他对于舒州军的战力丝毫不怀疑。所以除了一面安排高金波率军严守城楼防止对方进攻之外,悄悄安排贝翊青暗中准备朝南城秘密隐蔽。而几乎与此同时刺史府卫队也在悄然往北城集结。大战尚未开始府城之内的首脑的心思却已经变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