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肯定是跑不了,别说是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再隔几百米,也肯定快不过何天涯手里的枪。
打更是想都不用想,就算十个他加起来,也是去送菜的。
但死那是真不想死,更何况还是被自己未来的兄弟,将来的保镖给打死,那特么得多憋屈。
实在不行,解释下?
也许是下一秒就会被干掉的那种危机,让赵江川的脑子疯狂运转起来。
每逢大事有静气,关键时刻不能急。
赵江川不愧是曾经从大风大浪走过的人,在做出了决定后,尽管慌乱那颗心还在噗噗狂跳,至少,他的脸上和眼神里那是连半丝波澜都没有。
在何天涯那张脸越来越清晰的时候,赵江川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过年,在华国的传统里是最喜庆最热闹的日子。
在春节那一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换上新衣,鞭炮声响中,儿童们互相追逐打闹,大人们互道新喜。
等到了初一早上。
胆大点的孩子们就主动走街串巷,见到叔叔伯伯婶婶喊上几声新年好,就会收到一份善意的压岁钱。
也许不多,但对孩子们来说,总是会非常满足。
只是对何天涯而言,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春节的气息了,在他13岁那年后每年最发愁的就是春节。
别家的孩子可以在过年要新衣,他不可以;别家的孩子可以在新年要糖果,他也不可以;别家的孩子可以在初一把压岁钱藏一些,他还是不可以。
那时候的何天涯一直不懂,自己的家里都不富裕,为什么父亲还要去管那些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人。
但父命难为,尽管心里再是不满,何天涯还是不得不接下了每年送钱送粮的活计。
谁让父亲走路不方便呢。
何天涯很讨厌那些跟他父亲一样身体残缺的人,因为粤西省很大,每到过年他都得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去给那些人送钱。
他很不开心把自己家的钱送给别人,那是他可以换一件新衣服的钱;他也很不喜欢走那么远的路,山高路远脚上总会磨起来很多水泡。
可渐渐的,一次次跟那些人接触后,何天涯发现,他好像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把这些人当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了。
只有一只胳膊的华叔,总会在他把钱送到后又偷偷将钱放到他的口袋里,甚至还会在他临走的时候,带上一点他晾了很久的山鸡肉。
可他很清楚,华叔家里的米缸早已空空如也,那只剩下不到半斤的山鸡肉很可能就是华叔过年唯一的肉食。
一只眼瞎了的达子叔,也总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送的钱又放他身上,还很直接的问他是不是很讨厌他们这帮废物。
这让何天涯很尴尬,他没想到达子叔一只眼居然就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跟父亲一样少了一条腿的满子叔,住的最远,在何天涯最讨厌的越北边境线附近。
这里距离何天涯家的北海有接近上千里路,山路又难走,何天涯最讨厌的就是来这里。
满子叔倒是没有把钱偷偷再赛给他,反而还会让他再跑到山下的村子里买上一些纸钱鞭炮什么的。
等他回来之后,就拿起用所有钱买的纸钱金元宝到不远处的几座坟头上点燃,一边喝着他自己酿制的酒,一边咕咕哝哝的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而有的叔伯,不但不会要他送的钱,反而会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钱,让他给其别的老兄弟送去。
何天涯慢慢长大了,渐渐的,他似乎懂了,他似乎有些明白父亲的这些兄弟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他开始慢慢喜欢这些叔伯们了,也开始喜欢听他们说的故事了。
那生死的故事,那激昂的故事。
哪怕听了一次又一次,何天涯总是不会觉得腻。
他开始把父亲的那些老兄弟当做真正的叔伯,他像尊敬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这些叔伯们。
可是,何天涯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叔伯们洒下那么多血,却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不知不觉中,何天涯已经把父亲的使命当成了自己的使命,他觉得,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应该帮这些叔伯们养老送终。
也许是为父辈之间那种真挚的感情,也许是因为这些叔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也或者是因为,心里那满腔的愤怒。
他们曾经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不该是这个结果啊。
何天涯觉得他该做些什么,他需要改变些什么,
凭什么有些什么都没做过就可以衣食无忧,凭什么有些人从来不干好事反而可以富甲一方,凭什么有些人当了官不为百姓只为自己的腰包。
在一次次寻求无门之后,何天涯终于懂了。
不公、不服,从来都只是弱者绝望的叫喊,尽管何天涯没听过这句话,但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别人给不了自己应有的公平,那就自己去抢,心里不服,那就呐喊出来。
既然这世间没有正义,那我就来主持正义。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眼看年关将至,一想到那些叔伯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何天涯就是一阵悲痛。
何天涯知道,他该有所行动了。
赌场自然是现金流最充沛的地方,不管有钱没钱,人们总爱去赌上两把,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那就再接再厉。
何天涯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鹭岛市最大的赌场,尽管这个赌场的名字似乎有点古怪,有点长,叫什么证券对赌行。
何天涯并不清楚证券是什么玩意,但他觉得只要带个赌字,十有八九就是赌场了。
老话说的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何天涯在万邦大厦守了整整半个月后,果然被他遇到了一只肥羊。
从赵江川走进对赌行的时候,何天涯已经注意到了,毕竟他的衣着打扮和背着的书包,明显就是一个学生。
当时何天涯也没在意,一个学生身上还能有多少钱,恐怕是去里面瞎逛逛或者是去里面找自家大人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再次看到赵江川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书包居然鼓了起来。
何天涯的眼神和记忆一向很好,他很清楚赵江川在进去的时候书包是干瘪的,但出来之后就立刻变得鼓包包的。
这太不寻常了。
最重要的是,对赌行的人还特意把那个学生送到了万邦的门口,而送他的那个人,何天涯可是不久前亲眼看到,他跟另外一人拿着几个大纸袋从银行里出来的。
两两一结合,何天涯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就这样,何天涯一直不紧不慢的吊在赵江川背后,凭他跟踪的水平连山里的动物都难以发现,更别说赵江川了。
最让他好笑的是,前面那小子明显是个雏,一个人背着那么多钱就敢上街不说,还居往敢朝湖边道那边走。
那边虽是马路,可四周全是果园,简直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最好的路段了。
何天涯也不知道该说前面那小子运气好还是不好了,运气不好也不会一会就从对赌行赢那么多钱,可运气好怎么会碰到他呢。
终于,湖边道到了,何天涯拿出随身带着的枪开始上膛。
尽管他看的出来前面那小子根本就没什么危险,但狮子搏兔也需全力,这可都是叔伯们用血换来的教训。
咦,感觉挺敏锐嘛。
就在何天涯刚把上好膛的枪揣进口袋里,他就发现前面那只肥羊把头扭了过来。
小子,你现在才发觉啊,可惜太迟了。
何天涯仍然迈着步子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他并没急着开枪,实在是这只肥羊年轻的过分,他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让这个应该刚刚成年的家伙死的更舒坦一点。
可就在这时,就在何天涯准备近距离开枪让肥羊死的没那么痛苦时,他眼里的肥羊看着他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就像是,突然遇到了多年不见老朋友时那种惊喜的笑容。
“天涯,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