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的破屋子里,全身被绑缚在落了漆的柱子上,肋间的鲜血已经止住,但伤口却是撕心裂肺,疼得他头脑发胀。
门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李泉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个人逆着光走进来,又随手把门关上。李泉眯着眼睛盯着来人看了很久,才发现来人正是李子枫。
“睡醒了?”声音淡然,仿佛是在问候早安。
李泉扭动着被粗直的麻绳绑在柱子上的身体,但一切都是徒劳,被堵住的嘴无助地发出‘呜呜’声。
李子枫走到李泉面前,伸手将堵嘴布团取出,李泉咂咂干涩的嘴巴,目光似乎要喷火,沙哑着声音吼道,“李子枫,我与你无怨无仇,你究竟想干什么?!”
“无怨无仇?”李子枫森然一笑,目光犀利如刀子般直逼过去,“你说这句话,对得起无辜惨死在你手下的亡灵吗?”
“就因为这个?”李泉目露嘲讽,“难道你就没杀过人吗?”
李子枫敛回目光,默默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把玩,刀刃锋利,泛着寒光。李泉心生寒意,声音略显颤抖,“你…你要做什么?你杀了我,鸿苑山庄…是不会放过你的!”
“鸿苑山庄?”李子枫冷笑道,“你这句话若放在十一年前跟我说,我也许会有所顾忌,可是现在…你认为李沐阳会为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而大动干戈吗?人嘛!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李子枫轻轻抚摸着匕首锋刃处,幽幽地说道,“你背后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当真不会被查出来吗?那日我在鸿苑山庄的遇袭,你当真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说罢,李子枫掏出身上的册子,逐一念了李泉近些年与人往来时间明细,期间所结交的朋友,还有李泉经手的所有异常的账目。李子枫不厌其烦地念着,一边念,心里一边暗叹着沈师叔查探的消息之细。
此时李泉仿佛坠入冰窖,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冷颤,冷汗涔涔地流着,呼吸明显急促,“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句话,犹如魔咒,直入李泉内心,他张张嘴说不出话,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李子枫握住匕首,将刀尖抵在李泉的下巴上,看着面前之人因惊吓而惨白的脸色,目光闪过丝丝嘲讽,“就这点胆量也敢和凌夜宫的人联手为祸江湖?与凌夜宫勾结,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整个武林江湖为敌,人人得而诛之。”
李泉感受着冰冷的刀尖,惊吓得慌了神,急急地解释着,“这都是李沐阳让我干的,我只是个管家,自然是听他安排!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也该去杀李沐阳,而不是我!”
“不急。”话音落地,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在李泉眼前闪过,血珠飞溅。李泉怔了一会儿,便感到右脸颊如泼了滚热的油一般,火辣辣的痛至骨髓,一声凄厉的惨叫正要冲破喉咙之时,堵嘴布团再次塞了进去,李泉被绑住的双腿无助地蹭着地面。
原来,他右脸颊的一层皮被生生地切了下去,鲜红的血肉下似乎看到了森白的脸颊骨。再看去,李子枫仍旧饶有兴趣地玩弄着匕首,看他不再挣扎,也不再支吾,这才拿出他嘴里的布团。
李子枫面露温和之色,声音幽冷而缓慢,“为求自保,不惜出卖主子。你这张脸,不要也罢。”
“李子枫!你够狠!”
“我狠?”李子枫幽幽地笑着,“那泉叔这样的良善之辈,当年为何会毫不留情地逼死我娘呢?”
“你娘?”李泉诧异着,他虽然自认干了不少坏事,但很少与女人产生争执,尤其是眼前之人的娘亲,更不会有什么瓜葛,随即干笑两声,做出强硬状,“李子枫,你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娘,何来逼死?!”
李子枫冷笑着出了声,声音仿佛来自深层的地狱,笑过之后,再次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囊,倒出了一枚血色玉坠摆在李泉面前,“泉叔贵人多忘事。只是不知道这个,你是否还有印象呢?”
这枚玉坠正是李子枫娘亲刘秀娟的随身之物,当年李泉见刘秀娟貌美如花,顿时起了歹念,意欲玷污。刘秀娟挣扎之时,无意间发现李泉身上带有的凌夜宫标志的的令牌。李泉为了为了灭口,强迫她喝下毒药千机散。并抢走了她身上的这枚血色玉坠。
千机散是剧毒,也是出自横疆制毒高手,黑白双毒之手。服下此药后不出三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皮肤溃烂,痛苦而亡,刘秀娟不想承受那么多痛苦,加之日子不好过,李沐阳又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无力与权势熏天的管家抗衡,更别提得到解药了。无奈之下,才在李子枫七岁生辰那日,选择纵身跃下角楼……
李泉当即认出了那枚玉坠,当年抢走玉坠后,越看越晦气,便把玉坠随手一扔,后来也就找不到了。李泉大惊失色,不明白这玉坠是被何人挖出来的。李泉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你…你是…果然是你!”
李子枫嘴角漾起戏谑的笑意,声音异常柔和,“泉叔,你说这笔账,是不是该算在你头上呢?”看着李泉扭曲恐怖的脸,李子枫嘴角的笑意更浓,“其实你也不吃亏,至少在临死前,知道了我的底细。”
说罢,手起刀落,李泉的右胳膊被无情的砍下,鲜血溅了一地,李泉这才后知后觉地大声惨叫,身子瘫软,被绳索勉强地搭在柱子上。
李子枫依旧蹲在地上,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方才出手的并不是他。随后,他扔了手里的刀,捡起旁边地上的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这条胳膊,算是你偿还当初抢我娘玉坠,灌我娘喝毒药的那笔债。至于,我娘的命债……”
话音停顿,李子枫手里用力,死死地扼住李泉的脖颈,目光凌厉如刀,似要把李泉活刮了,“就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话音落地,李子枫的手上又加了些力气,少时,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李泉怒目圆睁,气绝身亡!
废弃的山庄之中血腥之气弥漫,李泉脖颈断裂,面目全非,还缺了一条胳膊,陈尸在废弃山庄的破屋子中,四处都是血迹,兵刃,撕烂的衣物,一切都说明此处不久之前经历了一场江湖仇杀,场面惨烈。可怜李泉死无全尸,暴于荒野。
郊外空旷处,一座孤坟,一缕青烟,李子枫身着白衫跪于坟前,默默地看着墓碑上刘秀娟三个字,这三个字,大概是他对娘亲唯一的印象了,而坟墓里,不过埋的是那枚血色玉坠。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后,起身离开。
鸿苑山庄
夏日的晌午,日头正烈,鸟叫虫鸣,让人心生厌烦,李沐阳坐于书房的庇荫处,闲闲地翻看着一本书,眉头微皱,心不在焉。管家李泉,似乎有两日没见了。
“庄主,庄主大事不好……!”一名山庄弟子着急忙慌的喊道,跑进李沐阳书房,声音颤抖。
一个凌厉异常的眼神突然止住了这名弟子喉咙中的余音。慌张的弟子吓出一身冷汗,直接双腿跪地,两股颤颤。山庄之中其他路过之人听闻呼喊,纷纷侧目,暗自摇头,这家伙可能得了失心疯,在庄主书房如此大呼小叫的,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李沐阳把玩着手中匕首,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说来听听!”
“庄主,李管家,死了!”跪在地上的弟在毫不怀疑,如是自己的消息不够分量,自己的结局会很悲惨。
“死了?”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似乎死去之人并不是他鸿苑山庄的大管家,仅仅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李沐阳把玩的匕首在手中耍出一个漂亮的刀花。
“知道了,你下去吧!”跪着的普通弟子,大气不敢喘,连忙退下,只是一数个呼吸的时间这名弟子背后的衣服湿了一片。
“怎么死的?”房中空无一人,李沐阳似在自言自语。
“未收到任何线报!”阴影中一个略显邪魅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浮影。浮影确实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否则这种消息也轮不到一个普通的山庄弟子前来汇报。浮影如此迟缓的反应让李沐阳十分不满。
“很好,看起来这趟浑水是越来越浊了,有些意思!”李沐阳不知道在作何思虑。匕首之上倒映着阴沉的脸并无波澜。
“彻查此事!如有再犯,你就自断一臂吧!”
“是!”书房黑暗中细微破风只声飘过,再无其余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