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赵俊生又下令让各部兵马的领兵将军在一个时辰之后叫醒麾下将士做好伏击的准备,按照那颜推断的库仁直大军的行军速度,这一支柔然大军应该会在两个时辰之后抵达这里。
“诸位,应该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都回去再睡上一觉,若是发现了柔然的踪迹,朕会派人叫醒你们!”
大战来临,那些兵将们都还好,他们都是从军好几年的老兵了,有些还经常在边关与南朝或柔然人交锋,对打仗已经没有那么恐惧。
但这些随军大臣们就不行了,尽管身居高位,可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朝堂虽然凶险,也比不上这立马就要直面死亡令人恐惧,因此大臣们几乎都睡不着了。
在丘陵下,乾军将士们一个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睡姿千奇百怪,呼噜声一片接一片响着,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战马在附近吃着野草。
赵俊生坐在一个马扎上吃着面糊糊,睡不着的大臣们都端着用开水冲泡的面糊糊走了过来围在他周围席地而坐。
赵俊生看这些大臣们的神色,不由笑了笑问道:“怎么着都睡不着了?害怕紧张?”
大臣们脸上一个个都尴尬不已,郦嵩讪笑:“陛下和诸军将士们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大战的,自然不会害怕,臣等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难免······”
赵俊生目光一扫众大臣,笑着说:“大战来临,害怕和恐惧是难免的,此乃人之常情,朕也害怕,也很恐惧!诸卿都不信?尔等若不信可以去问问诸将和其他兵士们,随便找一个人来问,他肯定会说也害怕死亡!”
卢玄扭头看了看,回头道:“陛下,将士们一个个都呼呼大睡,若是紧张和害怕怎么会睡得着?还有那几个围在一起的兵士,他们一个个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看上去一点也不恐惧和害怕啊!”
赵俊生笑道:“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心理状态!无论打过多少次恶战,无论是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这样人依然会害怕死亡,他们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通过这些经历学会了自我调节情绪和心理状态的本事,没有这种本事的人在战斗中都已经死了。即便不会,他们也会逼着自己去学会坦然面对,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没有勇气面对,在战场只会死得越快!”
“面对死亡,只要是思维和智力正常的人都会害怕,就算是傻子、疯子,也会本能的去躲避危险!你们不敢上战场,一方面是以为你们没有经受过操练,另一方面是因为你们的勇气不足以压制恐惧!看看那些将士们,他们的勇气压制了恐惧,所以他们在面对敌人时凶悍、悍不畏死!”
“但勇气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领兵大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可能提升将士们的勇气!有些兵士心理素质不过关,战事稍稍不利,他们就会丧失面对敌军的勇气,一个战士一旦失去了面对敌人的勇气,他就完了!”
“因此,战争的结局虽然只有几种可能,但是影响战争结局的因素却是有太多太多了!”
大臣们和武将们从赵俊生这番话中受益匪浅。
郦嵩忍不住唏嘘:“想当年汉朝大将李陵也算是一代名将了,出身好、有才学,又受汉武帝器重,那一战他虽然是遭遇了匈奴单于主力,且战且退,刚开始损失却不大,还大量杀伤了匈奴骑兵,到最后箭矢耗尽,兵器损失众多,兵士多拿短剑和车辐作战,可他没有力战而死,反而被俘投降了,这让臣想不通啊!”
许彦说:“我觉得李陵当时的想法可能是要诈降,只是后来因为消息不通或传递时发生错误导致了汉武帝误会李陵是真的投降了匈奴人,所以才杀了李陵全家,夷三族,于是诈降变成了真降!当时全军陷入绝境,又没有援兵,况且他们已经尽力了,李陵并没有带着所有兵士投降,而是率先突围引走了匈奴骑兵,让他的麾下兵士们能够四散逃脱,他做到了一个将军应该做的!”
卢玄表示反对:“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就算李陵刚开始想的是诈降,我也认为这种想法是胆怯和怕死的表现!一个将军战败了就有要战死疆场的觉悟,无论是什么理由,投降都是可耻的!”
赵俊生不得不制止他们争论下去,“好了,现在争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你们不是李陵,更不是汉朝大臣,朕也不是汉武帝!诸位吃完了再休息一会,就算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养养神,接下来我们可不止要进行一次战斗,也不会只停在这里不走了,说不定我们还要骑马跑上几天几夜,如果睡不着,身体会吃不消的!”
作为最高统治者,任何一个皇帝当然都希望大臣们能对他誓死效忠,历朝历代都对战死沙场的武将予以很高的评价,特别推崇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投降的气节,但对于投降的将军,无论此人从前有过多么大的功绩,一旦投降敌军,必将被千夫所指、唾弃和谩骂。
赵俊生作为一个皇帝,站在他这个身份的立场来说,他当然不能说李陵没有做错,如果他说李陵当时的做法是对的,那么这就是变相的鼓励武将们在关键时刻投降,武将们以后投降就有了借口。
赵俊生说完就之后扒拉扒拉几下就吃完了碗里的面糊糊,吃完之后把碗交给护卫,自己走到旁边铺在地上的一张牛皮上躺下呼呼大睡,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佩服啊,这种秒睡的功夫他们无论如何也学不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赵俊生被叫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是那颜!
他立即翻身而起:“库仁直带着他的一万人马来了?”
“是的,陛下!距离这里最多只有半个时辰!我们想要在芦苇荡里设伏只怕不太容易完成实施,因为库仁直派了不少哨骑斥候探路,那些哨骑斥候不可能不进芦苇荡探查一番!”
“与我方一样,柔然的哨骑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向主将报平安,若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没有回去报平安,柔然大将就会知道前方出现了敌军或有了埋伏,他们定然不会再继续前进!”
赵俊生摆手:“此时朕自有计较,你的任务就是盯着库仁直的一举一动,不要被柔然人发现我们的斥候哨骑,一旦他们发现这一带出现了我们的斥候哨骑,以库仁直的警惕性肯定会疑神疑鬼,只怕不会再继续前行了!对了,他们的哨骑与主力大军一般相距多远?”
那颜回答道:“如果是正常行军,哨骑距离主力大军一般是十里左右,不过他们现在是加速行军,哨骑与主力大军的距离增加了一半,也就是十五里!”
“明白了!”赵俊生思索了一下,对那颜吩咐道:“待会儿朕会派一万骑兵埋伏在芦苇荡内,剩下的一万骑兵由朕亲自统带藏在这条丘陵带之下,你安排一些战力强悍和箭术高超的斥候埋伏在周围,一旦柔然哨骑发现了藏在芦苇荡里的我军骑兵,他们肯定会逃出芦苇荡去报信,那时你的人就出动截杀他们!”
那颜诧异道:“如果把柔然的哨探都杀了,库仁直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等到探哨的报告岂不是露馅了吗?”
赵俊生知道那颜从前是北凉王子沮渠安周的护卫,武艺高强,但他实际上没有什么基层从军经验,对于侦骑探哨的工作了解的并不多。
在大军急行军的情况下,如果探哨只是在前方十几里处进行即时侦察,他们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对周围的环境侦察得太仔细的,因为他们要与主力大军保持一定的距离,能够及时发现正面出现的敌军,所以他们在前方探路时只能对周围的环境匆匆看上一眼,如果耽搁太久,后面的主力大军都追上来了,他们这些探哨也就失去了对前方侦察的作用。
赵俊生指着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问道:“你觉得等柔然人的哨骑找到我们藏在芦苇荡里的伏兵需要多长时间?”
那颜扭头看了看,回答:“要看我军藏在什么位置了,如果就藏在芦苇荡的边上,很快就会被发现;如果藏在深处,他们可能要花不少见,也许要一刻,也可能要两刻······”
那颜话没说完就明白赵俊生的意思了,柔然探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这片芦苇荡侦察一遍,等他们找到藏身在芦苇荡的乾军骑兵,库仁直的大队人马都已经赶来了,那时就算他们发现了乾军骑兵的藏身地也没有作用了。
那要这么说,要进行一场伏击战岂不是很容易?
当然不是这样,伏击战一般发生在统兵将领对行军途中的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之下,如果熟悉地形,统兵将领会派斥候提前侦察地形险要之地,以确保行军途中的安全,同时也会派一队哨骑在大军前方进行即时侦察和探路,这是双重保险!
但如果不熟悉途中行军路线的地形,不知道哪些位置的地形凶险,没有提前进行详细的侦察,一旦有敌军埋伏,中伏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安排!”
那颜离开后,赵俊生立即派人去通知各个领兵大将,让他们迅速把将士们叫醒准备安排埋伏和战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