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敬之这是做什么?你何罪之有啊?”赵俊生故作惊讶。
毛修之连连磕头,“陛下,老臣枉负圣恩,利用职权为兴元会康斯坦丁一干人等提供庇护,谋取私利钱财,老臣有罪!”
赵俊生放下边,从案几上起身看着毛修之,他拿起茶盏喝了两口,“毛修之,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老实人,可今日看来,你不但不老实,反而老奸巨猾!就这么一点事情,值得朕大动干戈?”
毛修之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多了,他心中惊恐,不知道赵俊生说的是哪一件事情,只得又将自己另外一件贪赃枉法之事交代出来:“八年前兴建御园,臣当时负责筹办,利用职权贪墨十五万贯!”
赵俊生道:“既然都说了两件了,不如索性一股脑都说出来,免得朕一次又一次的逼问,朕的耐心可不好,你此时不说,接下来说不定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这句话把毛修之吓住了,急忙开动脑筋开始回忆自己这些年犯过的其他事情,“五年前新丰县令胡归正送给臣十万贯,托臣疏通朝廷上下各衙门,谋取天水太守一职······”
毛修之接连说了十几件贪赃枉法,卖官鬻爵之事,一边说一边汗如雨下。
赵俊生静静的听着,不时打开一本册子看一下,那册子上就记录着这些年毛修之做出的政绩和暗地里做下的贪赃枉法之事。
没了?”赵俊生合上册子问道。
毛修之此时已经瘫软在地上,无力的点头:“没了!”
“嘭”的一声巨响。
只见赵俊生猛的一拍桌子,大怒道:“毛修之,朕看你真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跟朕打马虎眼,你真的以为朕的刀不利,以为某人可以保住你吗?”
毛修之原本并没有被赵俊生发怒吓到,他犯下这么多事情,真要按照国法处置,肯定是活不了,因此他已决定受死了,但赵俊生最后一句话让他想起了什么,当场脸色再次大变。
他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交代,他前面放下的那些案子只涉及到他个人,也就是说无论怎么判,都不会牵涉到他的家人和亲族,但最后一件事情却牵涉到整个家族。
赵俊生盯着毛修之的神色和眼睛,立马知道他这一招诈术用对了,当即说道:“毛修之,你若是自己主动交代、争取戴罪立功,朕还可以看在你这么多年跟随朕、曾经为大乾立国立下功劳的份上网开一面,只追究你一人,若是让朕替你说······”
“陛下······臣有罪,臣交代,全部都交代,几个月前,靖王约老臣见面,请老臣给他带去的人安排一个职位,可朝廷官职岂能轻易相授?老臣当即拒绝,可随后靖王拿出一本册子,那上满竟然写着这几年老臣暗地里犯下的那些错事,老臣惊恐万分,既贪图现在的权势,又不敢向陛下坦白自首,只能顺了靖王之意,从此受制于他!”
赵俊生面无表情,“这段时间,你都替他做了什么事情,给朕一一说出来!”
“是,是!”毛修之答应,连忙把替靖王做的事情合盘脱出。
赵俊生本来不知道毛修之是否被靖王控制,他也只是猜测和怀疑,因为毛修之的秘密档案上很不干净,这种人正是靖王胁迫拉拢的对象,如果是那些只有一些小问题的公卿大臣就不会轻易被靖王胁迫控制了。
这一次,赵俊生只是诈一诈毛修之,没想到还真被他诈出来了。
赵俊生问道:“除了你之外,朝中只怕还有其他人被靖王胁迫和控制了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毛修之也就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他说:“臣可以确定是有两个,还有三个不确定!”
赵俊生对旁边的康义德摆手:“拿那笔墨纸砚给他!把可以确定的人名写上面,不确定的人名写下面!”
康义德立即拿了笔墨纸砚过去放在毛修之面前。
毛修之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毛笔,在洁白的纸张上写下了五个人名,两个在上面,三个在下面。
康义德拿起写了名字的纸张送到赵俊生的御案前,赵俊生接过去看了看纸上的五个人名,其实他早有预料,因为这五个人在候官司的秘密档案上最不干净,靖王也只有机会胁迫控制这五个人。
但按照毛修之所说,下面三个人是他不确定的,也就是说这三个人还不一定被靖王控制。
从纸张的笔迹可以看出此时毛修之的心情,忐忑、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赵俊生放下写了人名的纸张,对康义德说:“拿酒来!”
康义德躬身行礼,转身对一个太监摆了摆手,那小太监把放在火炉旁边的温酒拿起放在托盘上,又拿了一只酒盏,到了一盏酒一起端到毛修之的面前。
赵俊生道:“毛修之,天气冷,朕赏你一杯温酒暖暖身子!”
毛修之无论是眼神还是脸部神色都露出惊恐之色,看向托盘上的酒壶和酒盏都如同畏惧的蛇蝎。
康义德在旁边说:“毛大人,这可是陛下赐给给你喝的,你还不谢主隆恩?”
毛修之面若死灰,跪倒叩谢:“臣谢主隆恩!”
等行礼完毕,毛修之缓缓起身,伸出颤抖的双手拿起酒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一句话在这一刻从毛修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明明是一杯温热酒,可毛修之喝到嘴里没有半点温度,甚至连酒味都没有,他已经恐惧得无以复加,连温度和酒味都尝不出来了。
赵俊生问道:“毛修之,这酒怎么样?”
毛修之脸上恐惧之色越来越浓,他恐惧的违心道:“多谢陛下,好酒!”
“哦?既然是好酒,那就多喝一些!来,给他再倒一杯!”
太监又倒了一杯,毛修之看着那清澈的酒水倒入酒盏之中,被端到了他面前,他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一杯酒再次下肚,毛修之感觉自己全身渐渐失去了力气,他缓缓倒下。
赵俊生颇为诧异,看向康义德:“你在酒里下了毒?”
康义德连忙躬身道:“陛下,没有您的旨意,老奴怎敢擅自行事?”
“朕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他不会是被吓死了吧?你去看看!”
“诺!”
康义德走到毛修之面前把手指伸到他鼻孔下,起身对赵俊生道:“陛下,毛修之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死!”
赵俊生摇头叹道:“这老东西还真不经吓,把他弄醒吧!”
康义德叫小太监端来一碗凉水,他张嘴喝了一口,尽数喷洒在毛修之的脸上。
毛修之受到凉水的刺激,缓缓睁开了眼睛,很快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胳膊,他瞠目结舌:“这······我没死?”
赵俊生:“咳咳,怎么着,你以为朕赐给你的是毒酒?”
毛修之呆了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老臣悔不当初啊······”
赵俊生看着毛修之说:“敬之啊,你今年高寿啊?”
“回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八!”
“六十八了吗?想当初你投效朕的时候是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如今已过去二十余年了,你也算是大乾王朝的功臣之一!历代帝王中,能让朕佩服的寥寥无几,汉光武帝算一个,云台二十八将,除岑彭早亡,余者皆得善终,君臣善始善终也算是一段千古佳话,你这些年暗地里所做所为虽该伏诛,却并非十恶不赦,朕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就不让你走司法程序了,回去写一道奏章乞骸骨告老还乡吧!”
毛修之痛哭流涕,泪如雨下,“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仅能恭祝陛下龙体安康,大乾王朝万世永存!”
赵俊生摆了摆手,毛修之起身退下。
冬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赵俊生批阅完奏章,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舒展了一下肢体,走到火盆旁坐下,伸出双手烤火。
“康义德,去提醒贾越,他的时间不多了!”
“诺!”
毛修之乞骸骨的上书还没有送到御前,消息就被贾越安排人放出了消息。
这个消息让朝廷上下很多公卿大臣和官员都惊讶不已,这毛修之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也不是最大的,在他这个年纪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看那毛修之身体还算康健,他就怎么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乞骸骨告老还乡呢?
靖王赵挺收到消息之后立即派心腹去见毛修之,心腹很快返回。
“怎么样?毛修之怎么说,他为何在这个时候乞骸骨?”赵挺立即问道。
王府詹事戴立德拱手行礼:“殿下,毛修之说他是不得已而为之,陛下还是念着他多年跟随劳苦功高才允许他乞骸骨,他还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他的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赵挺皱眉:“毛修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明白了,王坦之出事之后,父皇肯定是调阅了候官司的相关卷宗,毛修之此人这些年捞了不少,虽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却也是乱了纲纪、犯了律法!”
戴立德这时说:“殿下,王坦之府邸周围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的确有刑部的人在蹲守,至于那周围有没有候官司的人就不清楚了,那些人都是成了精的暗探细作,咱们的人想把他们分辨出来只怕不容易!臣以为不能再等下去了,王坦之知道得太多,一旦他被刑部或候官司的人捕获,刑部有好几个官员都投靠了太子,太子若是知道此事,到时候借题发挥······”
赵挺点点头,“还有我那二哥,这家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别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实则鬼得很,他现在掌握着皇城司,我不信他没有收到风声,若是被他揪住不放,本王的麻烦可不小,你去安排,揪准时机就动手!”
“明白!”
次日上午,毛修之乞骸骨的奏章刚刚通过通政司送到御前,他写下的五人名单中的前两个就遭到了御史台的弹劾,这当然是赵俊生暗中命人授意的。
赵俊生看到了弹劾奏章后当场做出御批,发回御史台立即革职查办。
随着这二人被革职查办,收到消息的靖王心中慌了,他已经感觉到父皇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要不然不会出现毛修之刚刚乞骸骨,立马就有两个受他胁迫控制的大臣被革职查办的事情,这太巧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除非有问题!
赵挺心中紧迫急速上升,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了王坦之,昨夜虽然已动手解决了监视王坦之家人的刑部暗桩,把王坦之的家人转移位置进行了控制,但直到现在王坦之还没有露面,这由不得赵挺不着急。
此时王坦之又何尝不着急?昨夜他的府邸起了大火,他今早就收到了消息并悄悄前去查看,发现府邸虽然烧了,但是废墟中并未发现尸骨,而且他还发现有刑部的捕快暗桩被杀死在附近。
他猜测要么是候官司所为,要么就是靖王赵挺派人所为,但是他又一想,既然刑部的人都被杀了,那肯定不是候官司的人干的,候官司是请刑部协助办案通缉王坦之,不可能去杀刑部的人,所以只能是靖王府干的。
王坦之此前毕竟是候官司司正,又受制于靖王,总想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因此对靖王的事情格外关注,还特意另派了单独联系的暗探监视靖王,这一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候官司,秘密监狱。
并州部主事崔仁被捆绑在木架上,身上的衣裳早已变成了布条,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这是贾越走了进来,几个行刑的酷吏立即行礼:“见过司正!”
贾越问道:“招了吗?”
其中一个酷吏说:“在属下等的酷刑之下,崔仁承认在除夕夜见过王坦之,地点就在他家里,两人还一次次了一顿年夜饭,随后王坦之离开,后来王坦之又联系过他,打探了一下我们内部的动作!”
贾越问道:“王坦之在哪儿落脚,他招了吗?”
“没有,他说王坦之应该在长安城内有专属的安全屋,但没有人知道在哪儿!”
贾越走到崔仁面前问道:“王坦之在哪儿?”
“司正······属下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给我继续打,往死里打!”贾越说完往后一退。
旁边一个酷吏拿起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走过去,崔仁面露惊恐,在烙铁印在他胸膛之前终于崩溃了,大叫:“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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