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尽管侯三一再保证,他堂姐姿色上乘,就是脾气差了些许。
但那姑娘毕竟和他沾亲带故,难说他的心里不会为此加分。更何况,其审美标准究竟如何,张彦也不清楚,自然不能轻易相信他的眼光。
所以,张彦仍是决定,亲自看过再做决定。
虽说出自小门小户,可毕竟是个芳龄少女,待字闺中。张彦也不好贸然提出,私下里见人姑娘这样过分的要求。
办法总是有的,只要侯三配合着创造机会,偷偷瞧上一眼总没问题。
不过这事不急,卢知县那边还没给出个准确答复,他也犯不着如此上心,上赶着去溜须拍马。
且眼下距离县试开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温习温习,可别连基础都给忘光了,到时连个文章都写不出来,那可真就要丢人了。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张彦决定,拿出当年高考前的那股冲劲儿,进行复习。
县试不考经义,因而出题范围只限于《四书》,内容倒也不算太多。但最关键的,却并非四书本身,而是朱熹所著的《四书章句集注》。
没错,正是后世每每提及科举害人,必遭唾骂的那个老头儿。
朱熹身为南宋理学名家,在世时可没那么高的威望,不料死后多年,到了如今的大明朝,其理学思想竟被选定为官方考试标准,地位简直快要追上孔、孟二圣了。
然而,这并非他在历史上的巅峰。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轨迹,差不多得等到两百多年后的满清,才真正称得上是至高无上……
当然那都是后话,此处按下不表。
时文八股,说是考的五经四书,本质上考的却是《朱子集注》。题目虽出于四书,但考生答题之时,却要求‘代圣人立言’,只能从朱子集注中引述阐发。
说白了,所谓的代圣人立言,官方认可的正是‘朱圣人’。
对于应考之人来说,可以记不全四书内容,朱子集注却是要全篇背诵下来的。当然能够做到以上两点更好,至少说明,你已经具备了成为秀才的标准,考个秀才应当不难。
不过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这年头想要考秀才,同样也会受到各方面综合因素的影响。
首先,各地学风不同,导致了竞争情况也大不一样。科举大省,读书人多,竞争往往激烈无比,中榜概率远不如偏僻省份。
总体上来说,南方竞争难度很大,北方地区则较为轻松,甚至在有些省份,由于应考人才太少,只要文理通顺,都可被录为生员。而在江浙地区,乃至江西、福建这样的科考大省,中个秀才都是千难万难的。
也正因此,才会有人不惜铤而走险,冒籍在他省投考。如果操作得当,那就属于合法的寄籍……高考移民这种手段,可不只有现代人才会玩。
其次就是考官的录取标准问题。
各人皆有喜好,加上小考随意性较大,文章能否被取中,全由主考官个人心意而定。所谓‘文无第一’,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无论考官取中哪一篇文章,都能让你无话可说。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个人才学,主要表现为八股文章的作答水平。
这就不得不提及个人天赋了。
会考试的人,往往都能创造奇迹。
别人想中个榜都难如登天,然而对于某些天才来说,简直就跟玩儿一样,各级考试总能名列前茅不说,偶尔还会创造奇迹,连中三元……
不过这一类人,在张彦眼中根本就是‘非人类’,属于极个别现象,常人无法模仿。
因着出身的关系,他对当下科举还算有所了解,家传的考试技巧也是有的。但以父亲张良平的水平来说,显然算不上什么‘考试达人’。
在他看来,最实用的方法,无非就是背得朱子集注全篇,记全四书内容,多学多练……哪怕时运再是不济,多试几科,总有机会考上秀才的。
只是如此一来,在这上面所要花费的时间就很多了。
十年寒窗或许不用,因为目标只是秀才,三五年功夫总还是要有的。后世之人,总认为明清秀才难考,将之类比于一本甚至是考研,张彦却觉得不尽然。
很多人之所以畏八股如虎,主要是因为自小所学不同,受限于时代、体裁、语法等因素所致。
你让一个现代人去学诗词格律,他照样会感觉困难重重,光是平仄问题,就能搞蒙一大批人。
毕竟古今音韵不同。
平水韵部106个,也不是那么好背下来的。
但这并不是说,他觉得秀才特别好考。
单以录取率来说,后世的高考,无疑要比当下秀才的取中率更高。所谓的上千万人过独木桥,取中概率基本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并且逐年增加。当然各省存在一定差异,这里所举范围,单纯只是全国高考平均录取率……
就以当下的绍兴府而言,秀才的录取率,显然要比高考低了许多,仅在百分之十左右,甚至还要更少。而且府、县案首提前占据名额,导致实际录取概率还要下降。
所以对于张彦来说,秀才难不难考,全然取决于他是否潜心去学。毕竟老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可若说让他为了一个秀才功名,空费三五年光阴,埋首苦读,显然不太值当。能够做到临时抱佛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既然有捷径可走,为何还要苦下功夫?案首摆在那里,你不去争,最终也还是会被他人抢去。
这样的道理,只要是个人都懂。
因此,拿下秀才的难度不算太大,他对此信心十足。至于后边的举人、进士……这辈子还是甭想了吧,那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身为一个穿越者,张彦自觉梦想已经很小很小了,说是胸无大志都不为过。然而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个享受么?拿科举来折磨自己,简直就是想不开,是在自虐!
他又不是‘抖M’,早受够了前世的应试教育,‘再教育’就免了罢。
倒不是说他认为读书无用,只是自觉已经读得太多,来到大明朝,也没必要再皓首穷经下去了。国朝优待士子,有个秀才功名,足够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
想至此处,张彦不由有些感慨,他终究只是一条咸鱼,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可细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对。秀才对于很多普通老百姓来说,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怎么能算是没有梦想呢?
准确来说,自己应该是一条梦想太小的咸鱼!
毕竟也没人规定,咸鱼不能拥有梦想嘛!
及到次日,照常来到礼房应卯。
礼房向来清闲,此时又正值早班排衙,老王司吏还没回来,所以没人交代什么特别的差事。张彦闲来无事,便沏了杯茶水,继续温习朱子集注上的内容。
不光是他,其他书办同样如此,手头有公务的便忙着公务,没公务的就看看闲书亦或闲聊,权当消遣时间……
早班结束不久,李师爷再次遣来差役传话。
张彦便知道,定是县考一事有了着落,当即动身去了承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