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一脸的如丧考批,尽管他心里也很清楚,徐家或许会对他们李家的门户很感兴趣,并且愿意缔结姻亲……但在徐小娘子那里,基本是看不上他的。
当然,若是张彦先负了她,或许自己能有机会……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才想着争取一回。同样的,他心里其实也很明白,自家长辈那里,也不容易搞定。
看着他那一脸失落的小受模样,张彦一颗心也猛的开始警惕起来。
这样的朋友可不能交呀……不行,必须疏离他!
孰料,李文斌随即甩出了一张请柬。张彦打开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内容主要是“小儿李文斌,不日将迎娶孝悌乡苏氏嫡出三女为正室,谨订于本月廿八喜酌候教……”
张彦嘴角不由一抽,心说你这都是已经定好亲事,马上准备结婚的人了,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想换一门亲”?靠,不用老子动手,怕是你老爹都能打断你这不肖子的狗腿……
转而,张彦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可以肯定,这李文斌绝对不是什么自由恋爱,而是按其家人意愿给安排的亲事,应该也是以门当户对为标准的。搞不好,他连人姑娘面都没见过……
张彦对他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脸上露出假笑,拱手贺道:“恭喜恭喜……”
一番客套后,张彦正色问道:“你确定要邀请我去?”
“张兄此话何意?”李文斌很是不解,心说照着咱俩现在的关系,不请你也说不过去啊。
“我的意思是……”张彦一脸忐忑,“你们李家的人,到时会不会关门放狗,趁机把我给祸害了?”
“……”李文斌很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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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一脸小哀怨的小年青后,张彦回到里间,心里也不由琢磨开来。
毫无疑问,婚礼宴请,赴宴者是需要随份子钱的。
说起来,这一项习俗,最早还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他老人家提倡出来的,发展到了现在,已然成为一种民间惯有的规则。
想到今日对张华等人的礼送宴请,在到李文斌的喜帖邀请,张彦发现,往后的迎来送往,少不得还要花销更多……
这让他很是头大,读书人也不容易当,编织这一张关系网的同时,也得为交游有所付出。尤其是处在江南这种人口繁密之地,这迎来送往、交际应酬方面的事情,远比北地要更多。
可如此一来,相应的日常花费可就大了去了,若无强大的财力支撑,也是不行的。
至此,张彦总算是明白,举人功名以下的读书人为何那么穷了……
事实上,在这年头,读书人可以说是非常值钱的。任何一个不那么迂腐的秀才,只要肯放下身段,大都能有收入来源,不至于养活不了一家妻小。
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一个秀才相公,难道就不需要应酬交际了?除非你已无心进取,打算就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
尽管张彦也曾想过,考个秀才混吃等死就满足了。
问题是,如果不维护关系网,将来一旦被人欺负了,鬼会帮你啊!
诚然,就现阶段而言,他已经算是混得很不错了。功名还没到手,就已经手掌了县衙部分大权,往后的日常收入来源,应该还是很有保障的。
不过那是以后,现在的张彦,已经快要穷得叮当都不响了……看来,谋取一些关键职权,借此捞点灰色收入,还是很有必要的。
举人太过遥不可及,自己这八股文水平,还是别想了罢。
正在发愁之时,有书办送来一摞请帖,张彦随手取出一张打开,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小女本月十九于归,荷蒙厚仪,谨订于是日下午酉时淡酌候教。席设鹤鸣楼,恕不介催。薛平安顿……”
玛德,这又是哪一号人物呀,你嫁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很熟么?
不过转而又觉得,这种明日设宴,今日才匆忙下帖的,明显属于临时决定,看来是个想要巴结的货色,主要看中的应该是自己目前的身份吧?
反正明天没空,问明了这人只是个商贾的身份后,便对跟前的书办吩咐道:“要么你代我去一趟,要么就干脆给他推了。”
对方自是不无不从,张彦开始翻看下一张,很快又皱起了眉头,“这「小江都」又是什么地方?”
书办暧昧的一笑,“那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销魂地儿。”
“呃……”
张彦秒懂,难怪要取这‘江都’之名,搞不好还学了‘扬州瘦马’那一套。明白了这一点后,对于前头所写的‘闺女出阁’,也就不难理解了。
敢情,人家这根本就不是正经嫁女,那女子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宴请,小爷我现在已经具有如此‘江湖地位’了吗?
张彦自衿身份,当然不愿涉足那种档次较低的窑子,便再次推了宴请。
反正现在他才是大爷,整个萧山县里,除了那些身份高贵的士绅乡宦,还真没几个人敢对他有意见。去了叫做赏脸,不去也不算得罪。
这就是当狂士的好处了,别说普通人,就是真碰上了个别士绅,张彦都敢不尿他。
读书人本来就具备高傲的资格,名气越大,越是如此。
向卢知县告了个假,翌日一早,张彦便独身一人,往那觉海山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忘看黄历了,许家那新配的车子,居然在山脚下抛了锚。
张彦无奈,只得丢下车子,步行上山。
快到半山腰时,忽见得林子里有间小茅屋,里头隐隐传来一阵争论之声。
不同于普通人那样的争吵,听那声音,应是两位读书人在争辩什么,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心存而寂灭无理……”
一通儒学理论,有如狂轰滥炸般说完后,这人又是斥道:“汝之言论,近乎于禅,勿复多言!正如这浙东之地,新近闻名于士林者,佯作狂生之名,实则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
张彦不是个好奇心太重的人,别人争论,本也与他无关,关键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呢?尽管对方没有点名道姓,可这话里话外,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在骂自己呢……
正自疑惑之时,又听得另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我倒觉得,张临浦所作之诗词散曲,皆有真性情流露,或可一交……”
“那你便与他相交去罢!那等欺世盗名之徒,也唯有你,方能欣赏了!”
玛德,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张彦心头一阵火起,心说你谁啊你,小爷我见都没见过你。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居然敢在我背后各种辱骂,真当我是吃素的不成!
我就是狂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个道学先生,管得可真够宽的!
既然你看我不顺眼,那老子就当面狂一个给你看看,好叫你知道知道,何谓狂士!今天我要喷不死你,我就不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