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三人欢呼声刚刚停息,就见荆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奔过来,急冲冲吼道,“来了,市吏来了,大家快跑!”
显然这个亲爱的小师弟,完全没看到之前在摊位上发生的美妙一幕。
原来穿着浅紫色官服的市吏老爷刚出现在学府大街路口,就捂着肚子闪身去了一条偏僻小巷,在茅厕里蹲坑。
而兢兢业业的荆尚小师弟就在茅厕边捏着鼻子守着,估计是市吏老爷今日便秘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开门出来,小家伙一见立马撒腿跑来报信。
听到荆尚喊叫,苏秦三人不仅没跑,反而晃悠悠坐在草席上伸懒腰。
荆尚这才发现,师兄们屁股下的草席上竹简不翼而飞,而他们又是一脸神秘的笑意,他突然明白什么,怔怔看向苏秦。
苏秦点点头。
啊,原来苏秦师兄真的有奇招!
荆尚嗷一声扑了过去,几个师兄弟又滚做一团,荆尚开心得要爆,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短短一个中午时间,竹简全都卖空,简直是个奇迹一般。
他们师兄弟不用再饿肚子了!师尊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上山采药了!
欧耶!荆尚喜极而泣!
……
这时市吏大步而来,他身材魁梧,对苏秦他们一伸手喝道,“10钱!”
苏秦拱手一礼,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饼子,在正午阳光下刺得对方眼睛都睁不开,他微微一笑,“大人,我等没有零钱。”
市吏嘴角一阵抽搐,这里店铺是一月一收,所以他每天只是收收那些路边摆摊的小贩,一日下来,最多五六百钱,这金饼子哪里能找得开?
他瞪眼开口道,“我哪里有这许多零钱找你,你等去别处换钱给我。”
“那麻烦上官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苏秦拱拱手,大步走向对面的朱记文房,他正好给山里买些毛笔、砚台。
……
他刚进店里就发现里面气氛有些诡异,店掌柜已经不知去向,三个伙计的目光很复杂,是又恨又崇拜那种,他感觉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抬起一看,居然是个陶碗碎片,似乎飘着米酒的香味。
“店家,给我来十六支中品毛笔和砚台。”苏秦将一个金饼子晃了晃。
等他用簸箕装上笔墨,又拎着一袋沉甸甸找零扬长而去之后,店里内室慢慢走出一张阴沉沉的脸,正是朱掌柜。
他额上覆着一条热毛巾,一刻钟前,就在苏秦将竹简全部卖出之后,他气得将装米酒的陶碗狠狠摔在地上,结果一个碎片崩飞出来,将他额头砸了肿包,人几乎当场晕了,立刻被伙计们扶到后堂休息。
这帮乡野小子,实在可恶!
蔡士子他们都是店里的常客,如此一来让店里足足少卖了100卷竹简!
更重要的是,一旦传出去,朱记文房在整个临淄城同行那里都会成为笑柄!
看着苏秦的背影,他嘴唇发青,咽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
朱掌柜静静立在门口,等市吏领了钱走远之后,他大步走向苏秦他们。
苏秦等人一边谈笑风声,一边正在收摊,却见一个瘦得像竹竿的老者大步走来,认得是对面店里的朱掌柜,苏秦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含笑打声招呼。
却见朱掌柜招呼也不打,冷冷盯着苏秦,开口就道,“以后你等不要再来了!”
正在收拾的张仪他们身子一僵,放下东西,慢慢直起身看向朱掌柜,个个一脸怒容,而苏秦脸上依旧保持微笑问:
“朱掌柜,这是为何?”
“为何?”朱掌柜嘿嘿冷笑,“因为你等挡了老夫的道!你等故意在我门前卖竹简,就是有意在打老夫的脸!”
张仪怒极反笑,“我说朱掌柜,这路人人走的,这生意人人做的,你非市吏,怎可如此放肆?”
朱掌柜嘴角抽了抽,这话他上午刚对自己店里伙计说过。
他瞪着张仪哑声回道,“我朱家在临淄是百年老店,不少达官贵人都是本店常客,凡事一个招呼而已,你等区区山野小子,有几个胆子敢跟老夫斗?”
苏秦四人对视一眼,对方这已经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了。
“好吧,那我等下次就不在掌柜店对面卖了,只在这条街的别处。”苏秦开口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退一步。
“没听明白吗?老夫的意思是不准你们再到这条街上卖!”朱掌柜冷声道。
苏秦皱眉正想开口,却被田东将他扯到身后,压低声道,“师弟,临行前,师尊说了不准我等在外惹是生非,我看就依他便是,不在稷下学宫这里卖好了。”
苏秦看向张仪和荆尚,他们二人也是脸上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一旦让师尊知道自己惹出什么是非,下次必然不肯再放他们出来卖竹简了。
“也罢,我等就不在这里卖,去临淄城其他地方。”苏秦咬咬牙道。
“别的地方也不许去,老夫的意思,是让你们滚出临淄城!你耳朵聋了?”
朱掌柜厉声说道,这几个乡野小子既然已经服软,那么就像他手里秋后的柿子,捏圆捏扁任凭自己。
苏秦四人一齐怒视他。
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安静了几秒种,苏秦招呼着他的师兄弟们沉默着开始收拾东西。
张仪三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既然苏秦代表他们选择了妥协,他们也无话可说了,彼此用眼神安慰了一番,挑起担子蹒跚地走上回程。
“哼,算你们识相!”
朱掌柜立在原地,捻须冷笑。
却见苏秦刚走几步,又突然回头一笑,“朱掌柜,明日老地方见!”
他生平最恨恶这种仗势欺人得寸进尺之人,既然怼,那我就跟你怼到底!
苏秦的话一出口,不仅让朱文通呆住,就连张仪他们三个也是目瞪口呆。
“你你你……”
朱掌柜指着苏秦的脸,好半天才将怒火平息下去,语气冰冷,“好好好,老夫等着你,等着你……”
苏秦笑笑,“等我好啊,多谢朱掌柜盛情,到时记得给在下准备一碗米酒,碗要拿好,可千万别摔地上磕了脑袋!
“你!”
朱掌柜顿感额头刚冷敷的肿包又发胀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在原地晃了一圈,才勉强站直身体。
等瞪眼再看向前方时,那苏秦四人早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