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栋跟着卢象升走进羊房堡,在城池外的时候,他见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明军,那不是宣大各边军、募兵还是关宁军,而是卢象升自己组建的天雄军!这支军队精神面貌远胜于其他的明军,装备虽然不是特别好,可是将士们士气高昂,精神抖擞。
普通的天雄军士兵每人一件红色棉包铁罩甲,头戴六瓣尖顶红缨铁盔,这样的装备比起一般的明军边军、募兵来,算是好得多了,这可是卢象升自己出资组建的私人军队啊。李国栋了解一些天雄军的历史,这支军队有点像清末的湘军,都是兄弟、发小、好友、亲戚组成,往往一人战死,就会引发大部分人的愤怒。天雄军主要远程武器是弩,火器倒是比较缺。
卢象升的天雄军士兵,有不少是击溃了贼军之后,收编的被裹挟的流民,卢象升从流民中精心挑选,从身强力壮的精壮汉子之中挑选出有亲朋好友关系的人编入天雄军,其余的人安置荒地,让他们屯田。这一点和孙传庭的秦军做法有些相像,流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土地荒芜,空出的大量无主之地刚好用来屯军,有了一口饭吃的流民经过训练,士气高昂。
汉人百姓无非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快饿死了,肯定会揭竿而起,反正不造反就饿死,与其饿死不如造反还有一条活路。但凡能有一口饭吃,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
李国栋在打量天雄军的时候,天雄军将士们也在打量这支塞外归来的精锐明军。
等到卢象升带着李国栋和一群将领进去了之后,天雄军将士们议论纷纷。
“他们人人身披重甲,骑兵都是上好战马,还是一人双马,真是精锐啊!”
“他们火器兵也很厉害,每个人都骑那么大的牲口,那是什么东西?”
“没见识,那叫骆驼,西域很多这牲口呢!”
“骆驼?比战马可是大得多了,发起冲锋肯定能把骑兵都冲垮了!”
“听说他们的铠甲多半都是建奴手里缴获的。”
“真厉害啊!听说他们对上建奴,从未败过一仗!”
“有如此强军配合,必可驱逐建奴?”
走进了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内,卢象升下令士卒们去备下酒宴。
“左右,暂且退下,本督同李将军有话讲。”卢象升挥了一下手,周围将士纷纷退下。
李国栋的人也知趣的退下,偌大的中军大帐内就剩下卢象升和李国栋两人。
“末将参见卢督师。”李国栋再次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卢象升伸手扶起李国栋,“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些话我想问李将军。”
“不知督师想问何事?”
“李将军自幼生于塞外之地,并非陕西遭灾军民逃离大明投奔鞑靼人。既生于塞外之地,沦为马贼,劫掠商队,此事本督可以理解。再说那逃往塞外的军民,也是迫于生计,李将军能收编了为国效力,此乃善举也。建奴屡次入寇,李将军发兵击之,此乃忠心报国也!”
“末将虽然生于塞外,但末将时刻记得,李某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李某所作所为无不为大明着想,对汉人之心天地可鉴!”李国栋热血沸腾,慷慨激昂道。
卢象升微微一笑:“李将军,有件事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督!听闻李将军同献贼多有联系?当年献贼困于河曲,贼军多人饿毙,后有人提供粮食换取献贼所掠金银,这件事似乎和李将军有关!”
李国栋大惊,没想到这件事他做得如此隐秘,就连锦衣卫都没有查出来,卢象升居然知道!他哪里知道,卢象升自从在宣大上任后,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只是流贼肆虐,卢象升一直没时间来找自己,但自己当年给河曲的贼军提供粮食一事,卢象升都查得一清二楚。虽说粮食是大德旺商号卖的,但卢象升怎么会不知道大德旺商号就是李国栋的产业?
“百姓造反,也是为了一口饭。献贼虽是祸首,可是他手下大部分百姓都是无辜的,只是为贼军所裹挟。上天有好生之德,末将又需要金银打造强军,这便两拍既合,高价提供贼军少许粮草,替朝廷夺回贼人所掠财物,也是为了打造灭贼抗虏强军所需。”
“本督念在李将军屡败建奴,斩杀多名虏酋,又曾率军击贼,毙贼首王自用的份上,此事便不再追究了!李将军切记,对贼寇切勿有妇人之仁!贼人裹挟百姓虽然无辜,但你给了他们粮食,无异于给了贼首粮食!”
“多谢卢督师!”李国栋再次行了个礼。他知道卢象升可是流贼口中的卢阎王,杀伐果断,镇压贼寇毫不手软。只是李国栋目前一些真实想法当然不能告诉卢象升,在大路上抗击清军到了最后的,真是那些被朝廷视为贼寇的农民军。
其实若不是朝廷没有银子赈灾,那些贼人何至于被招安之后又反?
只要有银子,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完全可以招安李自成张献忠他们去对付清军,但崇祯给得起银子吗?
虽然崇祯皇帝克勤克俭,可是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魏忠贤当然不是什么好人,阉党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东林党就好了?东林党排除异己,控制了朝廷,皇帝越是不喜欢的,他们就越要做,这才导致万历三十年不上朝,因为他懒得听那些文官絮絮叨叨;后来的天启就干脆用魏忠贤对付东林党,这都是被那些文官逼出来的。魏忠贤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压制了东林党的嚣张气焰,使得朝廷能够勉强收上税收,还不至于局面彻底崩溃。
那些号称正人君子的东林清流,若是追查下去,又有几个清白的?盐税就把持在他们手里,每年盐税一块获利至少千万两银子,可是朝廷能够得到的不过两百多万两,甚至只有一百多万两,大部分的银子都被贪墨了。
卢象升又缓缓道:“李将军一心报国,虽久居塞外,却为大明抗敌,受朝廷号令,联络蒙古各部,屡败建奴,按理说,应当留在塞外对我大明更有用途。”
“蒙古内部已经不合,建奴此番在草原上战败之后入寇大明,喀尔喀人只顾自己跑了,土默特人也不敢追击建奴,唯有额哲前来助战。若是半年后建奴再去蒙古,蒙古人必败,末将觉得,已经无力再整合蒙古人,还是回到大明,为大明朝廷效力,为皇帝陛下效力,为督师效力!”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大明吧,襄陵屯田兵营乃李将军你所设,你就暂时留守襄陵,南下可剿贼,背上可抗建奴!”
李国栋又问:“卢督师,不知道额哲带着建奴首级去了京畿,能否得到大明朝廷封赏?”
“这个老夫也没有办法做主,但察哈尔人为我大明效力,老夫自然会尽力为他们争取到他们应得的利益。还有,杀胡口的商号商路,老夫也会尽力帮你。记住了,回明之后,必当尽力效忠朝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