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狗炮火猛烈,我军人数众多,尔等却不出战,躲在大营里等着被官狗炮击?”宋献策道。
李自成问道:“宋先生可有破敌良策?”
宋献策赶紧转过头来行礼:“闯王,我军人数众多,当发挥人数众多的优势,主动出击,而不应该躲在营寨内等着挨官狗的炮弹!”
李岩反对道:“闯王,宋先生之策不可用!官狗以车辆和沙袋为防御,火器众多,我军若是进攻,恐怕伤亡太大。还不如坚守营寨,以守为攻等着官狗子上来,再以大军反击之,方可破敌。”
“李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就这样龟缩在大营内,眼睁睁的等着官狗子的炮弹砸在我们头上不成?”宋献策冷笑一声。
“非也,只要我们堆起土包,官狗的大炮打不死我们几个人。等他们靠近了,我们再出击,可以减少队伍冲锋的距离,令官狗子的火器无法发挥作用。”李岩回道。
顾君恩也同意李岩的提议:“闯王,李先生所言极是,若是我军冲锋,恐怕半途中就会死伤惨重。”
牛金星却站在宋献策这一边:“闯王,学生还是觉得宋先生是对的,我军应当主动出击!”
四名军师两人同意,另两人反对,争论不休。
牛金星突然转身向李自成跪下:“闯王,学生等人争论不休,即便是争论到官狗子冲入我军大营了,也争论不出结果,还请闯王定夺!”
李自成一只独眼放出亮光,站起身来,猛的一掌拍在案上,一字一顿大喊道:“额同意牛先生和宋先生的提议,传令三军,出击!”
李岩闷闷不乐的退下。顾君恩跟在他后面上来。
“李先生,大王用了宋先生之计,却不用你我之策,此战必败啊。”李岩担心的说道。
顾君恩环视了一圈,发现身边没有别人,于是压低声音道:“李先生,您虽然才华横溢,可惜不懂得吹牛拍马,所以大王喜欢姓宋的和姓牛的那两个家伙,却不喜欢您。”
李岩叹了一口气,悲哀的说道:“若是我军出击,距离官军尚有一里之遥,半途中不知道就要死多少人!即便闯王不采纳你我建议,也应该把官狗放近了一些,再下令出击啊。”
顾君恩轻轻摇了摇头:“李先生不比唉声叹气,你我还是早点准备一下,一旦官军破营,我们立即护送大王逃命吧。”
闯军大营外,晋阳军和淮军的盾车仍然在稳步推进,距离闯军大营只剩下三百步了。
“杀!”李国栋突然听到一阵喊杀声。
见到闯军大营寨门大开,不少地方的木栅栏也被人推开了,黑压压的流民从大营内冲出,乱哄哄的冲了过来,无穷无尽,似乎延绵到地平线。至少从李国栋这边看去,整个盾车阵型的正面,右手侧的流民一直到北面河堤边,左手侧的流民延绵到开封城,到处是呼喊的流民。
“炮灰冲阵啊,来得好啊!”李国栋冷笑道,“各炮队准备开火,打完一轮,换上霰弹!”
随着炮队指挥官一声开火的命令,首先开火的是刚刚完成冷却的九十六门三磅炮,炮声轰鸣如天降霹雳,九十六枚炮弹带着呼啸声,落在密密麻麻的闯军人群之中,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能激起一片血雨腥风,炮弹撞碎了一片闯军流民,落在地面又弹跳起来,然后继续往前翻滚,在人群中犁出一条条血肉胡同。
这九十六枚三磅炮炮弹落在人群中,至少造成了闯军一千多名流民伤亡!炮弹滚过之后,人群之中残肢断腿和各种人体零件遍地都是,断手断脚还未死去的流民倒在血泊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杀官狗!”流民并未停下冲锋的脚步,成群结队的流民踩着遍地尸体和伤兵,踏着被鲜血染成褐色的土地,奋力向盾车阵冲来。
盾车阵后面的三磅炮炮手们没有去理会冲过来的流民,只是埋头装填炮弹。炮手们把一个个定装药包塞进炮膛内,然后把一个个以铁丝制成框架,外面包裹了油布,后面钉着软木塞的霰弹塞进炮膛内。
又是一排震耳欲聋的炮声,布置在中军的十二磅野战炮和六磅炮同时发出轰鸣声,一排排火光射出,成排的炮弹低空掠过前面的三磅炮阵和盾车阵的头顶,落在闯军人群中。
虽然六磅炮和十二磅炮的数量远少于三磅炮,可是这些炮弹落下,杀伤力是三磅炮不能相比的。一枚十二磅炮炮弹落下,可以贯穿一条一百人的纵队!闯军流民人群如此密集,一枚十二磅炮弹甚至可以带走两百多人的生命!哪怕是威力小得多的六磅炮炮弹,一发炮弹在人群中翻滚着推进过去,都能打翻好几十人。
这一轮炮击,尽管只有三十六门炮射击,对闯军的杀伤效果却远大于九十六们三磅炮!炮击过后,闯军阵前冲在前面的流民人群立即疏散了许多,前面倒下了一大片尸体。李国栋估计了一下,这轮炮击恐怕带走了两千多条人命!
“冲天炮,放!”王全一声大吼。
二十四门架在地上的三十二磅臼炮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炮口喷出火光,一枚枚三十二磅炮弹腾空而起,引信“嗞嗞”燃着火光,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四颗流星掠过天际,向闯军人群中砸落下来。
冲天炮,就是臼炮。以这个时代的科技,只有臼炮才能发射开花弹,李国栋虽然造出了软木弹托,但是未能解决开花炮弹的炮弹外壳承受加农炮高膛压的问题,引信管也不可靠,所以未能造出以野战炮发射的开花弹。但是臼炮就不成问题了,是从炮口点燃引信,而且臼炮的膛压低,不会导致炮弹发射的时候提前爆炸的问题。
三十二磅开花弹落在闯军人群中,立即炸开一片火光,炮弹内装填的铁珠随着闪烁的火光四处横飞。二十四发炮弹,每一发炮弹内都装填了一千多颗铁珠,再加上铸铁弹壳的炸开,二十四枚炮弹的爆炸,形成了近三万枚铁珠和锋利的破片,在人群中横飞肆虐,成片成片的流民惨叫着倒了下去。
数细小的弹丸像雨点一样扫过人堆。带起的血雾已经不是一簇簇而是一团一团,仿佛是喷涌一样,如此大量的鲜血涌出。
就在此时,已经装填完毕的九十六门三磅炮吐出火光,每一门三磅炮都喷出了两百多枚铁珠,上万枚铁珠狂风骤雨般扫过人群,冲在最前面的流民一下就变成了遍地尸体。
“太可怕了!”
“官狗的火器太厉害了!”
“这样我们的人都死光了也冲不上去啊!”
“快跑啊!”
流民终于感到害怕了,原本是饥饿促使他们,只要冲上去就能吃个饱。可是现在,冲都冲不过去,命都没了,还谈何吃饱肚子?
闯军流民纷纷转过头去,撒开双腿就往后飞奔,任凭那些老营兵在后面如何劈砍逃跑的流民,也阻挡不住那么多人逃命。那些老营兵也被流民冲散了,裹挟在人群中,逃回了闯军大营。8)